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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卻聽黃奇呵呵一笑,道:「周老弟,我要不說,你也不會明白,這婚姻大事,實是草率不得的,但是我師父世外之人,我亦四海為家,更是身無長物,但要不風光風光,又怎能對得起我那死去的師兄,豈不委屈了我這侄女兒,是以今引飛天玉狐賊性不改,我便將計就計。」

  周洛此時才明白過來,胸中腦怒頓消,但惶恐又生,忙道:「先生既知婚姻人事草率不得,晚輩事前毫不知曉,此事萬不可行。」

  這瞬間,他心頭早浮現了兩個倩影,想到辛梅對他何等癡情,往日凡與自己相識的女子,她都視如仇敵,別說這一兩月的相處,他兩人已生情愫,而她人雖古怪刁辣,卻也有可愛之處,何況兩人共了那多患難,若然今日與莊蓉婚配了,她不知要怎麼悲傷失意,最怕是她惱怒起來,這莊蓉早晚必要命喪在她手中。

  這也罷了,偏生他這番下冰窟與那陶丹鳳相遇,兩人裸身相處了一日,人家是個清白女兒身,若不娶她,她豈不羞忿,就算她從此不嫁人,只怕也無顏再活在世上,那時豈不是我殺了她,更何況以她之德,以她之容,以及性情的溫柔嫺靜,無人能及。

  周洛立即想到二人,但如何能說得出口。那黃梁道人坐在地上,兀自未站起身來,忽地一瞪眼,喝道:「好小子,你竟不知好歹,我這蓉兒難道配不上你。」

  周洛忙道:「老前輩息怒,莊姑娘天人,只有小子配不上的,但小子有不得已的苦衷。」

  黃奇道:「師傅息怒,讓我來問他。」

  黃梁道人說:「你問他,你問他,若然有半個不字,先教訓他一頓。」

  黃奇說:「是,你若人家且飲酒,周老弟必會聽話,你請放心。」

  黃梁道人忽又打了個哈欠,道:「是,我忙了半天,竟連酒也忘了喝啦,蓉兒拿酒來。」

  莊蓉低著頭,淒悽楚楚地說道:「祖師爺,酒早給你老人家準備好啦,那廳角不是?」

  黃梁道人打了個呵呵,說:「還是蓉兒最有孝心。」回頭又向周洛喝道:「小子,我蓉兒嫁了你,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福氣,便宜了你,你敢還不知好歹。」

  莊蓉正緩步走向屋角,屋角擺著一張八仙桌子,七盤八碗,熱氣騰騰,像是擺好沒多一會,上座之傍,放著個酒葫蘆,正是今日周洛見莊蓉所攜的。

  周洛雖在惶急之時,心下也不由忖道:「忒是作怪,這倒像黃奇與莊蓉早來佈置的一般,黃梁道人又說忙了半日,他忙些什麼,莫非與那飛天玉狐等一個不見有關?」

  他心下在想,不由又向廳外瞧了瞧,天已黑盡了,燈火也更明亮,那院中仍是空蕩蕩,不見半個人影。

  黃梁道人已然入座,莊蓉在旁替他斟酒,黃奇這才說道:「好,周老弟,你有什麼苦衷,且說來聽聽。」

  周洛欲言又止者再,只是陶丹鳳與辛梅兩人和他的關係,實無法啟齒,而且他與兩人又無婚約,便是說出,也難說服他們。當下一聲浩歎,道:「先生有所不知,在下尚在幼年之時,即家遭慘變,父母兄弟,全被殺死,後蒙恩師將我救回括蒼,傳與一身武功,但迄今仇人是誰尚且不知,常言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豈有大仇未報,即婚配之理。」

  黃奇點頭道:「周老弟,就只這一件事麼?」

  周洛淒然道:「再有,我恩師將我救回括蒼,不但傳與一身武功,且為了助我能報這血海深仇,竟以掌門傳我,授我護法十二神拳,不料在傳位之日,恩師竟被人暗殺而亡,在下更蒙不白之冤,恩師對我恩重如山,在下蒙冤不足惜,但這殺師之仇,在下若不報得,何能生於天地之間。」

  黃奇再又點頭,道:「可見老弟忠義,心性仁厚,令人好生佩服。」

  周洛多時未曾提到師仇家恨,是以越說越是悲憤,早是熱淚盈眶,道:「先生請想,弟之師仇未報,家恨未雪,弟若婚配,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為武林所不容麼?」

  黃奇微微歎了口氣,更有一聲嘆息,倍常淒惋,原來是莊容聽得也垂下淚來,只黃梁道人不住價喝酒,似是充耳不聞。

  那黃奇一聲歎之後,說道:「老弟原來有這般苦衷,這可是怪你不得。」

  周洛雖是悲憤填膺,但聽黃奇恁地言語,不由也心裡一寬,想道:「你等也是俠義道中人,難道還會道我做不孝不義之事麼?」

  卻聽黃奇接著說道:「老弟,現下我問你一句,要是你報了仇,雪了冤……」

  周洛不待他說下去,忙道:「那時我稟過師伯,必有以報。」

  黃奇忽地哈哈大笑,道:「你這是說雪冤報仇之後,老弟你父母雖已作古,不能承命,師父又已去世,有你師伯在,故爾稟命而後,方能完婚?」

  周洛道:「正是,在下生也不辰,現今的尊長,唯有師伯一人。自該稟明。」

  他心中卻想:「我家仇人是誰,尚且不得而知,恩師冤情,又豈能一時即白,就算兩件血仇都了,師伯他老人家俠蹤無定,何處尋去,現下當著莊姑娘的面前,我若拒婚,未免給她太難堪了,且黃梁道長和這黃奇,也不會答應。」

  三件皆是難題,要都辦到,不知要待何年何月。他想到此處,更是放寬了心。

  那知黃奇又微微一笑,道:「老弟,令師伯可便是白頭翁麼?」

  周洛道:「正是敝師伯。」

  黃奇忽地一拍掌,道:「那可巧極啦,令師伯恰好待會便到。」

  周洛一怔,不由退了一步,道:「先生怎講,敝師伯也在西羌。」

  黃奇掀眉長笑,道:「老弟,這可是再巧也沒有啦。你說的這三件事,竟能一個時辰之內,盡皆辦到!」

  周洛聽得心頭一震,急道:「你說什麼?」

  黃奇道:「不瞞你說:老弟,你家的仇人便在此處,更巧的是,令師伯追蹤殺你恩師之人,也快到了,那時你雪了冤,報了仇,又有了令師伯前來做主,這不是巧得很麼?」

  周洛簡直不信自己的耳朵,但見黃奇說得慎重,絕非戲言,登時血脈賁張,道:「先生所說果真!」

  黃奇忽地左手一擺,右袖霍地拂出,廳中四盞大彩燈,立時都滅。隨聽他壓低聲音說道:「老弟噤聲,你瞧這是誰來了。」

  一言甫落,只見一團白影越牆而入,快得出奇,卻又是輕飄飄落在院中。

  來人渾身皆白,白髮白髯,連面皮也是雪白,身穿一件齊膝的白衣,下面白襪齊膝,白色萬字靴,他飛身而入,恰似一團飛絮一般。

  來的正是白頭翁,那周洛的師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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