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伴霞樓主 > 羅刹嬌娃 | 上頁 下頁
二三


  唐棣知道媧母即將說出那晚上天都峰上較技的事,正中下懷。

  果然,那媧母便說;「不料秀士這般健忘,何不請坐,讓我將舊事再說一次也好再重新的回憶,回憶!那天晚上的一切發生的事情!」

  那長髮怪人的態度,卻是冷漠的很,複又笑道:「天地如斯,宇宙如斯,舊事仍如期,天地育萬物,宇宙萬象,舊事如煙雲,萬物常生、常滅』萬象常變、常換;煙飛雲逝、常散、常散。哈哈!非原非我,像這山頭上空的薄雲輕輕飛散得蕩蕩,縹緲,甚麼是煙?又甚麼是雲?哈哈,非你非我,無他也無伊,何來舊事,便有,又提他做甚!就是你、他、伊,轉眼也如雲煙,蕩蕩、縹縹、緲緲,飛散得無影、無蹤,蹤影全失,又哪裡有你、我、他、伊?」

  唐棣幼隨燕山客,習武兼修文,對這位怪人所說的這番道理,一聽便已明白,只覺得這人又不是怪,更不是狂,而是個大智慧的哲學家,聽他口中之言,雖是狂言亂語,但卻比佛語還要深奧透澈,一時竟將他破壁毀石牆,穿地腹而出的神奇無儔威力的武功,放過一邊,而對他那大智慧,深奧的哲理欽佩得五體投地,早離了隱身之處,不自覺地站了出來,心道著:「若我能師事此人,也不枉此一生了!」

  就在他站出來的這個工夫,想是那媧母是懷敵意而來,不解那人話中的大哲理,誤會是不把她看在眼裡,只聽她冷冷的一笑,道:我媧母雖不與江湖人往來,亦未人江湖,但卻身在武林,武林中人,最重信譽,一諾千金,豈能食言,當年那晚在黃山絕頂,秀士你顯神功,掃平天都峰,我如何不知你秀士之事,意在要將我嚇倒,但你那手功夫,並未將我嚇倒,是以我今天仍然前來踐約,我們就先按普通武功來較量!」

  那人是大智若愚,裝著糊塗,不發一言,不吭一聲。

  媧母一面在說,只見他傾耳在聽,似已陷入沉思之中,忽然哈哈笑道:「不錯,不錯,我記起來啦,那晚我要迎迓媧母你的芳駕,掃峰而待,恭候光臨,只見你施展開苗山特異輕功,展銀翼仙衣,橫空渡穀,飛越兩峰,冉冉飛降,哈哈,那晚仿是月明如晝,真如置幾在瑤台月下仙宮,環玉山頭看仙姬舞蹈而飽眼福,可謂幸也,幸也。」一句展銀翼仙,聽得心中一動,先前在峰上,也聽那麻谷老人曾向大幻神丐說過,休道你不信,我自己也不相信,一個血肉之軀,豈能當真淩空飛渡;當下心想:「麻谷老人那晚所見的玄奧之秘,必在這句銀翼仙衣之上。」

  心中在回味這句話,也不由的盯著眼,瞧看那媧母身上,皆因心中存疑,更覺得她的一身白衣有異,只見她上身的衣服,有似摺疊一般,不和一般衣服相同,另外兩隻衣袖,也特寬、特長,顯出不同之點。

  忽聽媧母冷冷一笑,說:「秀士的記憶最好,那晚我踐約之時,承秀士多禮,對我媧母特別厚愛,還彈美而動聽的琵琶要迎。」

  那怪人忽然手舞,說;「仙姬降月,真個難得幾回見,我今生有幸,親睹風采芳容宮裳粉裝,豈能不親彈一曲,拔宮、商、角、徽、羽,而為舞之蹈之而伴奏,但是我那時乃是一曲迎仙之樂,而非殺音。」

  媧母冷冷一哼,道:「可惜,秀士未免也太多禮了,是我聽秀士發樂聲殺蟒是千古奇聞,舉世哄動,好生佩服,故而才與秀士相約,以天都峰,高出雲表,人跡罕至,正可靜賞清音,豈知秀士太惜精力,不以琴聲傳神功,令我耳福未能得償,大失所望!」

  那怪人早又一連呵呵大笑,說:「抱歉!抱歉!因為那時我早已仰慕媧母仙儀已久,可能一睹芳容,但心存尊敬,突得寵召,令我好生驚喜,後來母責問,我才知那晚在飛來峰上殺蟒,竟鑄成大錯,原料那蟒,乃是媧母你借地所飼養,我卻當它是無主的毒蟲,深恐當地居民,故爾鼓琴殺之,這件事實出於誤會,並非我有意媧母,尚諒海涵!」

  苗疆之人,多養蛇蟲毒物,只是這媧母怎生養蟒于遊人的西子湖濱?倒使唐棣大惑不解。

  那人一提到神蟒,媧母臉色陡然面呈寒霜,杏眼圓睜,更急的說:「以秀士這般見聞廣搏,胸存天地宇宙之心,具有豪俠肝膽英雄襟懷,豈能兇殘成性,殺生害命,若說誤認無主毒蟲,誰信得,並且這天地間鐘靈毓秀而生,萬千年才得一現的靈物豈能不識,慘殺神蟒,違背天心,現在還口口聲聲談天地之萬物,此乃是違心之論。」

  那怪人忽然面現羞慚之色,道:「如何不是,媧母責備得很對,是我那晚聽你言來,才知道那晚我誤殺的神蟒,乃天地交泰,借地靈之氣,萬千年才得一見的至寶神物,非但無毒,若人而能飲其血一杯,即可益壽延年,練武的人,如能獲飲蟒血一杯,可抵得上十年功力,若然待那神蟒成了氣候,日日飲服蟒血,不但可壽與天齊,頓成陸地飛仙,卻可寰宇稱尊,武功無人能抵。」

  那人語意至善,但媧母聽來,顯然以為這怪人話中諷刺,說她想借天地鐘靈神物,用以增長武功,故爾一言未了,媧母已一聲冷笑,笑聲之冷,令人不寒而粟,道:「我媧母雖然無能,卻還不想借此靈物,用以增長自身的武功,秀士也未免太低我媧母了。

  當年是我在無意問,在一個夜晚,路過西子湖畔,忽見飛來峰上,有物在吐納月華,去至切近,方始發現此一神物,當下我立即許下善心,立意採集天下三山五嶽,五湖四海的靈藥,助此神蟒,早日功成,那時再取此蟒血,濟世救人,以達成我媧母的心願!」

  那怪人面上更不只是羞慚,而且更露出愧心,說:「正是,正是,自知媧母養此靈物,不但沒有半點私心,而旨在濟世救人,行善天下,解救眾生痛苦,濟助豪傑功力,居心至善,用意頗佳之後,我那時悔恨在心,痛苦難除,無地自容。故爾媧母那晚雖再三相逼,我也只能閃避小心還招,後來你非要我彈琵琶不可,唉!唉!我卻因不知媧母善意,殺蟒誤事,得罪了媧母,鑄成這樁大錯,雖是我無所知,但畢竟那琵琶乃是殺蟒的兇器,我豈能再用,以免得生事端,便在媧母你的忠告之下,我即當而毀棄,以贖我殺戳神蟒罪衍,也想藉此平息媧母心中怒火!」

  唐棣暗叫了一聲:「可惜,一件稀世奇器,卻輕易的毀壞,想那媧母,也欺人太甚,神蟒雖少,但畢竟是傷人之物,殺之何嘗不可?」

  要知道唐棣除練武修之外,得暇也學習樂器,雖然沒有大的成就,但對音律方面,也懂得很多,剛才聽那老怪人說到將琵琶不以贖罪的話,倒覺得這一件稀世奇珍被毀棄,實不值得,怎不深為痛惜!

  卻聽那蝸母說道:「當年你雖然將你那琵琶,在石上摔碎,但豈能即可贖去大過,而你無此琵琶,又豈是我的對手,故爾我當時與你約訂,以十五年為期,在此地重行較量。

  皆因你琵琶已毀,無法再施展出你的看家本領,所以當時沒有和你對手,因為那時期我如果出招動手,就是勝了你,也無光彩,所以才給你十五年之期,容你再勤練武功,約定今年今日的月夜,在此太行山中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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