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紫詔天音 | 上頁 下頁 |
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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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雲笛顯然松了口氣,一面叩謝,一面指揮後面的屬下將飲食放在船門口,然後十余人如蒙大赦般匆匆退下。 今日他們準備的飯菜格外豐盛,但琴言卻搖了搖頭,一點食欲也沒有了。 吉娜看著地上的殘血,不禁有些憤然,道:「琴姐姐,你們未免也太過霸道了。人家為什麼非要給我們送飯啊?又不是你們家的使喚丫頭!」 琴言淡淡道:「想做我們的使喚丫頭,他們這輩子是沒這個榮幸的了。閣主當年傳言天下,華音閣所到之處,天下予取予求,有不從者,雞犬不留。開始自然沒人害怕,但山東的曹大鏢頭、直隸的佛手銀戟、湖南的瀟湘劍客都死掉之後,就沒人不害怕了。」 吉娜一聽,不禁雙目圓睜道:「這麼說來,剛才那人真是你們逼死的了?原來華音閣是這樣一個霸道不講理的地方,我才不願意與你們為伍,我走了!」說完重重一跺腳,轉身開始收拾包裹。 她心直口快,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絲毫不管後果會如何。 琴言卻長長嘆息了一聲:「有些時候,聽到的未必是真的。江湖這種地方,要想讓人敬你,必先讓人怕你。華音閣當年為了揚威立信,的確殺了一些人。但這些人我們都曾暗中調查底細,都是十惡不赦之輩,死有應得。一些真正桀驁不遜,卻又素無劣跡的門派,華音閣卻從未多加為難。只是樹大招風,江湖中人忌憚華音閣聲勢,慣將一些陳年舊事加油添醋,四處流傳,甚至將一些其他門派所作惡事也算到我們頭上,恨不得將華音閣說成天下第一的魔教。」 吉娜漸漸止住了動作,這些事早已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之外,不由疑惑地道:「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不向他們解釋呢?」 琴言淡淡道:「華音閣傳世千年,從來只以實力懾服天下,又何須解釋?你若不信,等去華音閣中看看就知道了。」 吉娜半信半疑,目光怔怔地盯在琴言身上,似乎要將她整個人看透。 琴言不去管她,只徐徐撫琴。清香一柱,落落無言。水氣遠映著山光,帶起清碧的漣漪,映在琴言身上,她臉上淡淡怒意更在嫵媚中添上了一筆清絕冷峭。看得吉娜不禁心軟了起來。 按照她一貫的想法,這樣好看的姐姐又怎會是壞人呢?不禁對華音閣的印象又漸漸好了幾分。 眼見為實,既然已經來了,何不親眼去華音閣看看? 更何況,她手中還有一個承諾呢? 吉娜又輕輕將手中包裹放下了。 貴州而去浙江,兩下何止千里,水行平穩,一日不過百里路程。水面之上,也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清音雖然娛耳,卻不是吉娜所愛,聽的多了,反覺呱噪。苗山的一景一色,又在心中鮮活起來,遨遊之心大起。然而琴言就是不准她上岸遊玩。 阮江東注牛鼻灘,再行就是鄱陽、洞庭。 兩湖沈波浩淼,絕彩麗輝,水天相映,融霞瀉玉。苗山雖不缺水,但如此疑是出於天上、渾覺不在人間的洪濤巨波,卻是從沒見過。吉娜雖在煩悶之中,也看得心神一暢。琴言的琴音更是悠悠藐藐,每天除了吃飯的有限時間,都靜坐船頭,焚香弦語,不時因話答話,跟吉娜談點風雅故事。 吉娜反正跟琴言是說不到一塊的,她那些酸溜溜的語言一律聽不懂,只有俯在船舷上,拿手來舀著湖水玩。琴音淙淙中,就如無數暗槳橫擊水面,小船去渡如飛,鄱陽湖已過了一半。 時近中午,漸覺饑餓,小舟正在湖心處,四望連岸都不見,更沒有往來的帆影。吉娜本就想看看這些免費送飯的究竟能送到什麼時候,這時不由一喜。斜看琴言正低頭撫弦,似乎渾然不以此為意。 吉娜得意了不多久,腹中漸漸饑餓起來。再看琴言,還是一無所覺。她是從沒受過一點辛苦的,一覺饑餓,便渾身上下,再無一處好受,終於忍受不住,大叫道:「餓死了!難道你就不用吃飯的麼?」 琴言錚錚彈了幾下,住手道:「急什麼。總會送過來的。」 吉娜道:「那可未必,這幾天越走越遠,我看大概是出了你們的地盤,人家不買帳了!」 琴言淡淡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華音閣令行天下,從沒有人敢說個不字。今天中午我們若吃得不舒服,湖南的英雄道三天之內就會滅絕。我想他們不會考慮不清楚這裡面的厲害。雖然白道最近出了個武林盟主,吹得武功都到了天上去,但再厲害能有我們閣主的一半就算不錯了……」 她還沒說完,吉娜已經忍不住跳了起來:「這個人我知道,他叫楊逸之!」 琴言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怎麼知道?」 吉娜得意地道:「他還救過我呢!聽說他是天下最好看,武功也最高的人了!」 琴言冷眼看著她滿臉癡迷的樣子,不禁譏誚地道:「倒是有這種說法,不過依我看,這不過因為我家閣主近年少出江湖,惹得一幫武林中人坐井觀天、妄加吹捧罷了。」 吉娜撇了撇嘴道:「哦,好厲害的閣主。我且問你,你見過楊逸之麼?」 琴言搖了搖頭:「我為什麼要見他?我只用知道我家閣主武功天下第一,文才風流天下第一,謀略軍策天下第一,才智術算天下第一就可以了。」 吉娜嘖嘖兩聲,道:「好大的牛皮!只可惜華音閣主無所不能,就是現在還沒人給他的屬下送飯。等到晚飯的時間吃午飯,我看你們閣主也不見的多有面子。」 琴言不再理她,拂弦道:「殺戮將起,宜追清商。」一闋寂然而歌,水氣上蒸為煙,幾乎將整個太陽都遮住了,琴聲緩緩在湖面上蕩開,前音未息,後音又起,就如水波不斷,增生不息。 入耳遼闊深邃,聽在餓得半死的吉娜的耳中,又是氣得半死,不住地嘟著嘴道:「本來心情就不好,還彈這棉花的破琴。我真恨不得將這琴給摔了,免得還要再聽一路子。」然而說歸說,要她真的去摔琴,卻還是不敢的。琴言也不管她,自顧自地縱彈不息。 舟行依舊迅速,吉娜無精打采地俯在船舷上,不時抬首道:「餓!」琴言也不理她。轉過了一個山角,忽然琴音錚的一響,琴言住手不彈,默然靜坐,吉娜道:「怎麼了?」琴言緩緩道:「有殺氣!」 吉娜一下子跳起來,道:「在哪裡?在哪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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