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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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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舞衫歌扇轉頭空 海面上,無數飛魚靜靜地懸浮著,組成一條飛翼之路,筆直通向南方。卓王孫徐步前行,只只飛魚奉侍著他飛揚的衣袂,伴他走向陽光正盛的方向。 南海。 小鸞,是否會在那裡? 郭敖沉默地坐在錦墩上。 覺悟劍心、重出華音閣之後,他雖然沒有想過天下無敵,但除了有限幾個人,還真沒有誰是他的對手。但沒想到秋璿這個女子,就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上。 就如他並沒有看出來這個銅鼓中還藏著這麼多秘密,他也看不出來,秋璿還有多少鬼靈精沒有施展出來。所以他只能沉默。 秋璿歎道:「你也不必惱怒,這本就不是一面銅鼓,而是一艘船。這艘船窮極物理,巧奪天工,不識貨的也不止你一個。當年卓王孫造好了船,向我炫耀,於是我便說我若造一條船,肯定比他的好。他跟你一樣不相信,我就造了這個銅鼓。他笑說鼓怎麼可以說是船?鼓在水中如何航行?我就跟他說,所有不相信銅鼓是船的人,都是笨蛋。」 她頓了頓,瞟了郭敖一眼,笑吟吟地繼續道:「卓王孫不服,就跟我比賽,看誰的船快。結果他輸了。」 郭敖雖然不想說話,但實在無法相信這只銅鼓會快過靠機關行駛的畫舫。即便這只銅鼓也裝了同畫舫一樣精緻的自行機關,但畢竟是渾圓一塊,在水中受到的阻力遠比畫舫大得多,又怎會速度更快? 他不禁搖頭:「怎麼可能!」 秋璿沖他眨了眨眼,神秘地道:「你不相信嗎?卓王孫也不相信。但是他沒有料到,我的船上裝了一件東西。」 郭敖忍不住問道:「什麼東西?」 秋璿按了按機關,突然,銅鼓四周的小窗上映出了一團陰影。 獸首。 銅鼓的左右兩端本鑄造著兩隻巨大的獸首作為裝飾,其中一隻可以打開,便是從鼓面通向鼓內的通道,剛才他便從此進入。另一隻卻並未打開過,他以為不過是另一處入口罷了。 然而,他又錯了。 機簧轉動,另一隻獸首緩緩凸出,伸在銅鼓外,獸口大張著,像是要吞噬大海一般。 秋璿:「火炮。」 「卓王孫不肯相信,所以比賽完之後,他造的三條船,就只剩下兩條了。而且輸的心服口服。我的銅鼓雖然只行了一尺多遠,但他的確輸了,因為他的船連一步都沒走得了。若不是他的武功好,只怕連他都一步走不了了。」 郭敖啞口無言。 秋璿:「我還跟他說,別看他武功高強,號稱能在水中借水裡擊敵,中者立斃,跟我這只銅鼓對上,也是一敗塗地的結果。別看他的龜息功厲害,要跟我比,還是必輸。卓王孫倒是識相,沒有再比。」 郭敖連反駁的話都沒有了。 銅鼓緩緩升到海面上,突然,一聲輕響,頂端的天窗處徐徐裂開一道罅隙,向兩邊分去,越分越開,仿佛一隻打開的貝殼漂浮在海面上。陽光傾瀉而下,將鼓內的每一處角落都照得透亮。 秋璿愜意地躺在地毯上,笑道:「你為什麼總是板著臉,不肯享受陽光呢?看,這裡的陽光這麼好!」 突然,一聲霹靂在天邊炸響。 濃黑的煙塵從海底沖起,莽龍般直沖天際。這變故起得太過激烈,平靜的大海都被掀起了陣陣驚濤,向兩人湧來。那只銅鼓雖然巨大,受到巨浪波及,也不禁顛簸起來。 郭敖已然站起身。 他目注濃煙沖起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秋璿:「想過去嗎?」 郭敖點點頭。 秋璿:「我可以幫你。」 她按了按機關,仙鶴再度動了起來,銜過來一隻槳。 「你若是想過去,就開始劃吧。」 郭敖接過槳,沉吟了片刻,慢慢坐下,開始劃了起來。他知道,秋璿必然有辦法,令這面銅鼓在海面上航行;但他也知道,如果秋璿不肯說,那他無論怎麼逼問、哀求都沒有用。 只是這面銅鼓實在太大、實在太重,郭敖運盡了力氣,方才令銅鼓緩緩動了起來。 秋璿也不看他,開始往身上塗防曬的花油。 楊逸之扶著礁石,久久無語。 海,是那麼平靜,海鷗帶來的清新空氣在夜色中依然沁人心脾,於暴虐之後給人加倍的補償。月色像是清柔的精靈,為他淺淺吟唱。這樣風清月朗的天氣,本是最能讓他感到輕鬆的。但現在,他幾乎全身脫力,幾乎連礁石都扶不住。 那一聲,雖未出口,卻嚴重創傷了他的心靈。 主人。 這個詞,他從未想像過,能從她的口中說出。 他抬頭。靜謐的大海仿佛泛起了一陣海市蜃樓,漂浮的白色泡沫幻化成一片敗破的房舍。狹窄的街道,污穢的土地,滿目瘡痍的戰劫,永無止境的殺戮。 那是荒城①。而一個纖細的身影,正跪在地上,緊緊抱住一個瘦骨嶙峋的孩子。她恬靜的臉上滿是痛苦,不顧災變,瘴癘,污穢,敗血,將那個孩子的臉緊緊貼著自己的臉,因不能拯救他而深深自責。 那時,他正倚在城牆下,默默地看著她。 一縷光將她與他貫穿。將這一幕永遠鏤刻在他心底。不管歲月如何更改,世界如何變遷,她永遠都是他的蓮花天女。 愛上她,只需要一瞬間。 又或許,需要一生。他亦是那備受災變,瘴癘,污穢,敗血折磨著的孩子,在漫長的歲月裡,一直等待她來拯救。 可如今,她竟然斂衽合禮,對他說:主人。 那一刻,她都眸子是如此空洞,一如他坍塌的世界。 他不能忍受她被惡魔挾持,從此生活在不由自主的空殼裡。 絕不能。 他要為她重新拾起劍,殺破七重連營。 為她遍身浴血。 他緩緩站直了身體。 要破解傀儡劍法,必須要找到施展傀儡劍法的人,逼迫他重新施展一遍劍法,拔除受劍人身上的邪氣。 但,如何找到這個人?又是誰對她施展了這麼惡毒的劍法呢? 倭寇? 似乎沒有別的可能。楊逸之咬著牙,月光在他掌心破碎。 這一刻,他感受到了刻骨的仇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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