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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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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敖盯著那只琥珀盞。盞色淺紅,乃是用一整只琥珀雕成的。盞內什麼都沒有,他甚至可以拿銀針來試探一下,甚至拿海水洗刷幾十遍。無論盞中下過什麼樣的毒,都不可能再毒得了他。 但郭敖仍然搖了搖頭。 「盞中沒有毒。」 秋璿:「那你為什麼搖頭?」 郭敖:「酒罈裡卻已經有毒了!」 秋璿看著他,冷笑道:「酒罈密封的好好的,本是預備來我自己喝的,我為什麼要下毒?莫非我要毒死自己不成?酒罈是你自己運上船的,就算我要下毒,又哪有機會?」 郭敖慢慢道:「方才你從罎子裡舀酒的時候,盞中既然有毒,酒從罎子裡舀起,自然也就有毒了。」 秋璿眸中的嫵媚一點點凝結,化為冰霜。突然,她推開桌子站了起來,冷冷道:「我明白了,你推三阻四,就是不肯喝我的酒。我誠心誠意想請你喝杯酒,想不到你這麼瞧不起我。」 說著,她一腳踢在酒罈上。深紅色的酒液嘩的一聲倒了出來,沿著甲板流了出去。他們坐著的地方靠近向下的樓梯,酒水就沿著樓梯嘩嘩向下流去。 郭敖沉默不言,皺著眉頭,在思索著什麼。 秋璿生氣地踢著亭子裡的花木,突然坐了下來。 她蜷縮在貴妃榻上,輕輕抱著膝,看著郭敖,嘴角又開始掛上了一絲神秘的笑意。 她的怒火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笑得好像一隻貓——一隻沒有捉到魚、卻尋到了更好玩的玩具的貓。 郭敖靜靜沉思著。 船本來要去沙漠,卻神差鬼使地到了大海上。秋璿收拾衣服,帶酒,攜鼓,本是為了拖延時間,卻出乎他的意外地達到了目的。 這個女子所做的事情,絕非表面上看去那麼簡單。 但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他卻想不明白。 秋璿輕輕笑了。她的喜怒哀樂的界限沒那麼清楚,剛才還在生氣,眨眼間笑容就掛在了臉上。 她悠然道:「你若是卓王孫,就一定會開始擔心。」 郭敖:「擔心什麼?」 秋璿不答,拿出一根銀釺,用心地修著自己的指甲。她反復地審視著手指,覺得塗滿蔻丹的指甲已經達到了完美,滿意地歎了口氣:「水性向下,因而總往低處流。酒也自然如此。剛才我倒下去的兩盞一壇酒,現在只怕已經流過木梯,到達船的底艙。此船雖然為鋼骨與海柳所造,堅固無比,但畢竟主體多為木板,既然有木板就一定有縫隙,就算沒有縫隙,也必定有些紋路、小孔。酒液浸入這些紋孔之中,就會慢慢向外滲透,現在已過去了這麼久,想必已經有很多的酒液滲到了海水中,甚至有一些已被魚吸入了體內……」 她抬頭,媚眼如絲:「你若是卓王孫,就必定知道這些酒有極強的惑亂之力,連人吃了都會狂暴、躁動、無法壓制欲望與衝動,何況是魚。」 她悠閒地在貴妃榻上躺了下來。船的最底處,突然傳來一陣噝噝的輕響。 那種聲音極為怪異,就像是無數細碎的牙齒在啃著什麼似的。尤其可怕的是,這種聲音越來越響,漸漸從船艙的最底處向四周蔓延,似乎惡魔正從海底深處升上來,要將這只畫舫吞噬。 海面上陰沉的風暴驟然沉寂下來,海面上只剩下一片微光,分不清究竟是黎明,還是黃昏。燥悶的氣息幾乎讓人窒息,大海寧靜得可怕,更襯托得船底那噝噝的怪響妖異無比。 秋璿悠然道:「欲望是最好的動力。這些魚被酒液激得狂暴、躁動,只想將船板咬穿,飲到更多的酒液。它們現在已經狂化,力大無比,連鋼鐵都會咬下一口來。過不了一刻鐘,它們就會將船底噬穿,沖進船中。」 她眨著眼睛,目光中充滿了狡黠:「那時,你一定後悔為什麼沒有喝那些酒。因為,它們會將散發著酒味的人當成是同類,而去瘋狂地撕咬那些沒有酒味的人。哦,當然,沒有人味的人也會被撕咬。」 她媚眼挑起,斜瞥著郭敖:「你究竟是沒有酒味,還是沒有人味?」 郭敖沉默:「我若是喝了那兩杯酒呢?」 她惋惜地攤開手:「那你現在就已經是死屍了。」 郭敖還能說什麼? 他已經看出秋璿用的是五梅斛,斟的是毒酒,但他仍然算不到,自己還是上了秋璿的當。這個女子實在是個妖精。 秋璿卻皺起了眉頭:「怎麼辦?船就要沉了。你要保護我哦。」 她突然又笑了:「你只用保護我就可以了,因為,我有辦法保護她。」 她,就是一直沉睡的相思。 這種藥酒是秋璿釀造的,她自然深知藥性。有辦法對付,也並不值得驚詫。只不過這意味著,秋璿本來就打算將船鑿穿,用一群狂魚讓他窮於應付,趁亂帶著相思逃走。 這個主意很好,因為他的確沒有把握在茫茫大海上控制住秋璿。說不定她又會拿出什麼寶貝,一溜煙地跑得沒影了呢。 也許,這才是秋璿為什麼要走水路,故意走錯路走到大海上的真正的原因。 這個女子實在太可怕了,可怕到足以將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上。 若遇到孤村苦讀的書生,她就是花妖狐媚;若遇到披堅執銳的神王,她就是魔女。 秋璿悠然微笑,又開始修自己的指甲。 她似乎在等待著狂魚破舟的一刹那。只要船一沉,她自有辦法擺脫郭敖的掌握。 郭敖沉吟著,忽然站了起來。 他站在船頭,船底噝噝的啃嚼聲越來越烈,幾乎就響在耳邊。他伸出手,忽然一劍平平擊出。 血影紛飛,這一招正是他曾經演練的飛血劍法。手中雖然沒有劍,但劍意完足,一道血影從他掌底縱起,恍如赤虹般貫空而出,落入了大海中。 秋璿笑道:「沒用的。就算你武功天下無雙,也不可能將海中的所有魚都斬盡。」 這句話不錯。只要藥酒還在不斷溢入海中,狂魚就會源源不斷湧進來。殺一千,殺一萬,都只不過是暫緩船沉的時間而已。覆水難收,除非是將那些傾倒的酒液再收回來。 這可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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