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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未成報國慚書劍 沉沉的暮靄鎖在海面上。風暴過後的大海是那麼安靜,幾乎連一點浪花都沒有。軍營裡的士兵都疲憊不堪。半夜突然而來的暴風幾乎將整座軍營都掀了個底朝天,他們被軍官喝罵著,草草將營房重新紮了起來。過度的疲憊讓他們忽略了士兵的身份,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昏睡過去。 惡魔的腳步踏破寧靜。 幾艘漆黑的船隻,悄無聲息地停靠在礁石之後。那些礁石高幾丈,被海水沖刷得滑不留手。只要稍不留神,撞上去便是粉碎。但掌舵的人的技術顯然極好,船隻恰好貼著礁石停靠,船隻卡在礁石的縫隙裡,恰恰避開了風浪的侵襲。 幾條粗大的繩索被用力摔起,纏在了礁石上。人影出現,沉默地沿著繩索攀上了礁石。那是些全身漆黑的人。黑色的夜行衣將他們全身都裹住了,只露出兩隻眼睛來。夜行衣緊貼著身,顯得他們剽悍,精幹。他們輕輕地在背上撕拉著,拉出兩隻黑布做成的翼。雙臂張開,翼鼓滿了風。他們身子向下一縱,如惡魔一般,在漆黑夜色掩映下向軍營撲去。 殺戮,悄無聲息地展開。十幾個黑衣人非常默契地同時鑽入一個軍營,同時鑽出。每個人都只有一刀,營房裡正昏睡的士兵,就全都死在血泊中。他們接著撲向第二個營房。 楊繼盛霍然醒來。 他並不僅僅只是個三品大員,在京城養尊處優。他的兵部尚書的頭銜,是他歷經幾十次苦戰得來的。對戰爭、對血的敏感,他並不遜於任何人。 太寧靜的夜,讓他隱隱有些不放心。 這時,一些細微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朵。 那是利刃割斷骨頭的聲音。楊繼盛心神一凜,霍然跳了起來。他狂叫道:「快些起來!倭寇來了!倭寇來了!」 蒼老的聲音中氣十足,瞬間傳遍了整個營房。 倭寇? 士兵們睡眼惺忪地醒來,一時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們連年與倭寇作戰,知道這些人神出鬼沒,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從怒濤中殺過來,因此,誰都不敢怠慢,急忙握住了枕頭上橫著的刀劍。 這一瞬間,又有二十三條生命死去。 海風恰如其時地刮起,濃烈的血腥氣立即溢滿整個軍營。 所有人都霍然驚醒! 倭寇來了! 軍官急忙傳令,沉悶的鼓聲轟然響起。 士兵們手忙腳亂地披掛上鎧甲,橫起干戈。 又有三十四條生命死去。 士兵們倉皇地沖出營房,發現天上飛舞的,全都是黑色的惡魔。一半的軍營,已永遠沉寂在血泊中了。 酷烈的戰爭,在這一刻真正展開,卻是完全一邊倒的殺戮。 身著黑衣的倭寇,全都是精挑細選的扶桑忍者,身上穿的,據說是扶桑伊賀穀秘傳的飛忍衣,配合飛忍秘法,可自由翔舞空中。這些忍者全都身懷神秘而又可怕的忍術,哪裡是普通的士兵能夠抵擋的? 何況,殺戮了一半官兵之後,他們在人數上佔有極大的優勢。 黃衣使者大驚失色,尖聲叫道:「撤退!快些撤退!」 士兵們心慌意亂,聽到這聲怪叫,更是一點鬥志都沒有了,拖著兵刃向外狂跑。 一個蒼老的聲音怒叫道:「站住!」 只見楊繼盛怒目橫眉,手握一杆鐵槍,站在營門門口。他鬚髮皆張,厲聲道:「身後十裡,就是鎮海城,我們若是潰退,鎮海城來不及防守,必定陷落。城中五萬百姓,必被倭寇屠城!國家社稷系於我身,我豈能退?」 黃衣使者平時連京城都沒出過,哪裡見過如此慘烈的戰鬥場面,幾乎哭了出來:「敵兵這麼多?怎麼打?我們一定會被殺的!管什麼鎮海城,我們趕緊跑吧,楊大人!」 楊繼盛厲聲道:「國家危難,正是我輩武人報效國家之時。是男兒的,跟我殺出去!」 黃衣使者嚇得幾乎死過去:「楊繼盛!我命令你保護我逃走!你若是抗命,我奏請皇上,絕不饒你性命!」 楊繼盛哈哈大笑:「沙場之上,老夫從未想過活著回去!」 「殺!」鐵槍一擺,卷起濕冷的海風與蒼蒼白髮,楊繼盛悍勇向倭寇攻去。 潰逃的士兵不由得止住了腳步。 這個年近花甲的老人,竟讓他們有些敬畏。他們與倭寇作戰多年,逃過不止一次——當官的都在逃,他們為什麼不逃?打不過,就逃,這似乎已經成為天經地義的了,沒什麼好羞愧的。 但現在,他們卻感到有些無地自容。 他們發一聲喊,跟著楊繼盛,向倭寇湧去! 殺! 倭寇們吃了一驚。他們從未見明兵如此悍勇過。一般,只要屠殺展開,這些明兵便會潰逃,百姓是死是活他們管不了那麼多。多少次,只要戰爭一開始,明兵如果占不了優勢,就一定會退走。 所以,每次戰爭之前,倭寇們都會做兩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花重金收買百姓,散佈謠言,說倭寇們多麼兇殘可怕,要是戰敗了落在他們手中,一定會生不如死。 第二件事,就是他們一定會用最精銳的伊賀穀忍者打頭陣,務必一開戰就將明兵的士氣打下去。 所以,倭寇兇殘的印象深入人心,每個明兵都深恐跟倭寇作戰失敗落在他們手上。倭寇不是人,是大海深處的惡魔。種種傳說帶著妖異之色鎖在明朝官兵、百姓的腦海裡,令他們只要一落敗事,就只知道潰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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