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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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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唱、經聲,在寂寂雪峰上不住迴響。千利紫石的聲音突然從淩厲轉為絕望,久藏的淚水奪眶而出,嘶聲哭道:「為什麼你要走?為什麼,你又拋開我一個人走了,為什麼不讓我修行下去……我不要看你笑,我只要陪著你,永生永世的陪著你,做一粒石子,一粒鮮花,一棵小草,我寧願你永遠看不見我,我寧願永遠用自己的血供奉你……」 梵吟如水,明月卻欲墜未墜,掛在眾人頭頂,大得驚人。 千利紫石伏地悲慟,十指在雪地上抓出深深的血痕。她突然止住哭聲,仰望著寂寂虛空,臉上的血跡被淚水衝開,詭異無比。她臉上的笑容,哀絕而猙獰:「少主人只是累了,休息了,你們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她環顧眾人,點頭道:「好,我叫他醒來!」 她一把將衣襟撕開,胸前的肌膚已完全被鮮血染紅,卻依舊美麗秀挺,她手腕翻轉,兩指夾住刀身,回手刺入自己的胸膛。 長空血亂。眾人大驚之下,她已將匕首拔出,再次紮入! 大蓬的鮮血四處飛濺,將隕落的八瓣雪花盡皆染的赤紅。刀刃每次僅入體一半,也並未正對心臟,然而她的胸口已找不到一處完整的肌膚,血花淋漓綻放,似乎她的心臟也要脫離這破碎肉體的束縛,掙脫而出。 她蒼白的臉上卻滿是嫣紅的笑意,一手小心翼翼的扶起小晏的身體,一手卻探入傷口深處,似要將自己不斷噴湧的血捧出,點點滴落到他的唇上。 她的聲音嘶啞中卻帶上了莫名的柔情:「少主人,該醒來了。」 她喃喃的反復著這句話,動作溫柔而機械。只是那探入胸口的手,卻一次比一次更深,似乎恨不得掏出更多的鮮血,將沉睡的主人喚醒。 然而小晏卻始終沒有回答她的呼喚,身上清冷而熟悉的異香,從雪原上嫋嫋而起,直達天幕,越來越淡。 千利紫石臉上的神情急劇變幻,纖細的手彎曲如鉤,已被完全赤紅,在空中瑟瑟顫抖。血液順流而下,將兩人身下的大地浸濕出碩大一塊。 千利紫石的聲音從溫柔變為焦急,從焦急變為絕望,她突然仰天發出一聲淒厲的呼喊,垂地的黑髮在風中蓬然搖散,月華冰冷的照著她毫無血色的臉,那頭及地的烏絲竟寸寸斑白! 這一次,我用全部的鮮血供奉你,為什麼,為什麼還是得不到你的回答?! 她臉上閃過一片瘋狂而淒厲的笑意,雙手齊齊插入胸口,似乎要將自己的整個心臟捧出! 血肉筋脈發出分離前的痛苦呻吟,她白髮飛揚,仰望夜空,眼中滿是哀絕之色,雙手卻伸入體內,一點點剜掘自己的心臟,那張浴血的容顏也因這劇烈的痛苦而扭曲,看上去如鳩盤魔母,淒涼已極,詭異已極! 眾人為這這畫面所攝,悄然無聲。一時四周寂寂,只有她淒厲的哭喊洞徹重宵。 雪,又變得大了起來,紛揚起滿天的落華。 白光微動,丹真不知何時出現在千利紫石身後,一揚手,將她整個人擊得飛了出去。 「你佛緣已盡,放手吧。」 千利紫石伏在雪地上,她虛弱到極點的生命竟然燃燒出異樣的光華,她猛地支撐起身子,斷斷續續的笑道:「你,你……」 丹真的臉色宛如雪峰一樣冰冷,緩緩道:「轉輪聖王已經涅槃,你不要再沾汙他的法身。」 千利紫石目光宛如利刃,惡毒的剜在丹真臉上:「都是你,都是你們!為什麼,你們不去死,偏偏是他!」 丹真嘴角浮起一個譏誚的笑容:「你說的對,我也會死。」言罷從她身旁走過,再也不看她一眼。那白色的斗篷沙沙作響,灑下一蓬淡青色的雪花,漸漸模糊了千利紫石的眼睛。 丹真緩緩來到昏迷在雪地上的相思身前。 相思方才就置身漣漪的核心,卻似乎並沒有承受太大的爆裂之力,身上看不到一絲傷痕,只有一抹夭紅的血跡,靜靜綻放在她眉心之間。她側臥在雪地,胸前微微起伏,仿佛已進入了另一場夢魘。 丹真注視著她,突然一揚手,一道青光猝然而起,從相思眉心處直透而過。這一下變化太為突然,卓楊二人欲要馳援,已然不及。 相思一聲痛苦的呻吟,她眉心處隱然有一團血影破體而出,向丹真手上飛去。 丹真將來物握在掌心,眼中透出一絲深深的笑意,突一用力。五道夭紅色的液體,從她指間滲出,她闔目抬頭,將掌心緩緩印在額頭之上。 卓、楊二人望著丹真,臉色漸漸沉重——三隻青鳥的血,終於還是被她完全彙聚! 天空中,已漸漸沉寂的梵唱再次鳴響! 寧靜而空明的蒼穹再次變為濃濃的青色。整個世界,宛如籠罩在一片幽寂的青光之中,搖曳不休。 相思全身都因痛苦而顫抖,但神智卻似乎漸漸清晰,她茫然回頭,望著周圍,突然目光停佇在千利紫石和小晏身上。她的淚水怔怔而下,輕聲道:「殿下——」 丹真也不看她,踏著一地鮮血,一步步向卓楊二人走來。她光潔的額頭印上了五縷夭桃般的痕跡,襯著她白衣如雪,莊嚴寶相中,更透出奪目的風華。 正在伏地訟經的藏密大師們似乎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安,齊齊抬起頭來,虔誠而畏懼的仰望著踏雪而來的白衣空行母。 她在卓楊二人面前駐足。 「我從你們眼中看到了仇恨。為好友復仇,憎惡我的所為,都是很好的理由,然而——」她淡淡一笑,對卓王孫道:「你的心底,只有殺戮本身。」 卓王孫冷笑不答。 丹真輕歎道:「我本來也想殺了你。然而我方才鮮血加額的瞬間,突然改變了主意。」 她仰望星空,道:「天地運行,眾生輪回。其實並沒有一開始就註定的命運。而你我這樣的人,一次次企圖重新選擇,一次希望憑一己之力將命運逆轉,正是這些選擇,最終成了我們的命運。」她的眼中掠過一絲憂傷:「因緣,最後錯亂到這個樣子,眾生面臨的魔劫,是我的錯,我一開始就種下的錯。或許,任何人都不該插手因緣本身。」 卓王孫冷冷道:「你插手與否,都是一樣。」 丹真默然片刻,輕歎了一聲:「你說的對。」 「既然你我都已經明白,那麼——」她輕輕抬起衣袖:「接恒河大手印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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