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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悲痛、憤怒、恐懼的情感,沉沉壓在這些修為已近神佛的大德身上。難道如今真的佛法衰微,魔道縱橫,世界末劫就在眼前?

  那提著頭蓋骨的灰衣人冷笑道:「下一個是誰?」

  眾人眼中盡是憤怒之色,卻一時默然,難以開口。另一些人瞑目念咒,聲音卻因怒意而顫抖。

  白衣女子注視著他們三人,緩緩道:「三生影像大法失傳數百年之久,沒想到竟然也被帝迦得到。」

  四下頓時一片驚聲。

  三生影像大法是藏地一種古老的秘術。傳說,某種修為極高的人能通過一種神秘的祭法,將自己的一部分元神煉化而出,植入三個人體內。從此這三個人便成了祭主過去、未來、現在之三生影像。不僅完全服從祭主的命令,心意彼此相通,並且還能得到祭主的一部分力量。

  與苗疆巫蠱之術不同的是,這三生影像並非強迫控制人的心智,讓受蠱者成為主人的行屍走肉。而是祭主的信徒自願將靈魂及肉體奉獻而出,與祭主元神相合,成為三生影像。

  這在信徒眼中,是一種莫大的榮譽,一旦被選中,更是歡欣鼓舞、感激涕零,誓死效忠。而祭主也往往慎重挑選根基、資質都極為上乘者,用以與自己煉合。因此,這些人的神智並未失去,只是心意與祭主相通,成為效命的死士。這樣一旦臨敵,自然比已成傀儡的受蠱者要高明百倍。

  這種秘術更為高妙之處在於,這些影像自身的力量並不會消失,並且能得到了祭主的部分力量,而且這種取得完全是如鏡中影像一般,全憑複製而得,絲毫也不減弱祭主本身的實力。雖然只有一部分,然而祭主的力量越強,這一部分也就越為可觀。更何況三人心意相通,同聲同氣,宛如三身一體。一旦禦敵,頓時如三頭六臂一般,不可阻擋。這些人與祭主相合後,一心效命,毫不畏死,卻又應變靈活,是極難對付的勁敵。只不過這種秘術修煉極為不易——要能將元神煉化成形,並且分出其中一部分,只怕必須有半神之資才能做到。所以這種秘術也就漸漸失傳。沒想到今日一旦重現人間,就以鮮血祭旗!

  其中一人回頭望著她,疑聲道:「哦,你到底是什麼人,倒是識貨得很。」

  白衣女子淡淡微笑著,卻不回答。

  另一人搖頭道:「不過,你不說也沒關係,反正你必定要死在我們手上。」

  白衣女子微笑道:「這可未必。」

  灰衣人冷冷道:「未必不未必,自然要在這雙手上見個高下!」他將手中的頭蓋骨扔開,一手高高揚,張如箕狀,卻兀自沾滿鮮血。另外兩人暫態圍攏,與他背面而立,成犄角之勢,似乎隨時都要出手。

  白摩看了看三人,又看了看諸位受傷的大德,臉上閃過一片悲涼。難道真的無法可想?他眼角的餘光瞥了瞥身邊那年輕僧人,心中長長嘆息了一聲,難道只有讓他下場?然而此人身負責任重大,萬一有所閃失,讓他如何面對地下的亡友?

  然而若此時他他再不出手,只怕連出手的機會也沒有了!

  他突然道:「扶我起來。」年輕僧人只好將他扶起,上前幾步。

  白摩深吸口氣,對三人道:「如今其他人等或死或傷,正好成了以三對三之勢,不如和在下打一個賭,三戰二勝如何?就由在下,來領教這一位的高招。」他這幾句話說得極為吃力,額上已冷汗涔涔,尚能運轉的右臂勉強結成手印,正對著當中那位灰衣人。

  白摩大師學識之淵博,號稱藏內第一,方才又親身受敵,豈能不知道三生影像大法的厲害。若三人合體,只怕在場諸人絕難匹敵。所以只得激得三人單打獨鬥,三戰兩勝,自己雖然必死,然而總可以給自己的弟子及那神秘女子一些機會。

  當中一人卻冷笑道:「什麼三戰兩勝,你們要單打獨鬥也好,要一擁而上也好,都與我們無關。我們三人只要一齊動手將你們全數殺光即可。」

  另一人道:「我們此來並非為了比武,而是要將你們這些冥頑不靈之徒一網打盡,要麼我們三人死在你們手上,要麼我們將你們這些人的頭蓋骨帶回樂勝倫宮中作祭,卻無別的廢話可講。」

  又一人道:「中了我的五行天魔印,若肯坐下靜養,還能苟延殘喘半個時辰,居然不自量力,還在此處囉哩囉嗦,是嫌死的不夠快麼?」

  白衣女子笑道:「的確是嫌死的慢了。不過不是他,是你們。」

  其中一人訝然道:「哦?」他打量了白衣女子幾眼,冷笑道:「聽說你會恒河大手印?」

  白衣女子臉上淡淡的,並不回答。

  白摩大師疑然道:「你們如何知道恒河大手印的事?」

  一人道:「你錯了,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白摩大師一怔,另一人已然接口道:「只是我們的主人無所不知。你們的一舉一動,莫不在他監視之下。」

  另一人道:「而我們三人的心靈,已經完全獻給了主人,所以無論多遠,他的每個命令,都能立刻傳達到我們腦中。」

  白衣女子淡淡笑道:「那他現在要你們做什麼?」

  三人突然同聲道:「要你死!」

  三道銀灰色的光芒從他們寬大的袍袖中席捲而出,在半空略略一滯,已然匯合,淩空一折,直向白衣女子頭頂壓下。

  白衣女子微微抬頭,將手中的菩提枝向上一揚。這一揚毫無招式可言,似乎只是情急之下,本能的往上一擋,指向處卻是那道光華最盛之核心。眾人心中暗自一驚。三人武功分而言之,已是天下第一等的高手,合力一擊,力道是何等強大,而那女子手中小小一支菩提枝就這麼正面迎了上去,怕不被立即攪為粉碎!

  那三人卻咦了一聲,此女既然自稱已傳習了恒河大手印,三人也不敢太過輕敵。於是齊齊將袍袖一抖,袖中手腕似乎動了動,那道剛猛無比的光華看上去依然是當面奔來,銳不可當,實則已暗中分出萬億道無形之網,無聲無息的從四面罩下。

  暫態,白衣女子手中菩提枝已觸到光暈中心。那三人齊齊一聲冷笑,就要如蛛捕蝶,將羅網收緊,誰知那枝菩提枝在光網上一觸,竟宛如受到了韌力反彈一般,帶著白衣女子的身體,如落花、如秋葉、如白雲出岫,如春風化雨一般,輕輕向一旁飄去。

  三人一聲冷哼,已如三條幽靈一般神出鬼沒的纏了上去。

  三人身影在半空中一交錯,眾人眼前頓覺一花,似乎三人真是在一瞬之間已然合體,又重新分開。眾人只覺得他們三人的身體似乎被拉長了很多,三條灰龍一般在空中翻飛,緊緊交纏著那白衣女子的身影,那白衣女子雖然去的極快,然而這三條影子真是如影隨形,附骨不去。

  剛才三人所出那一掌,可謂剛猛之極,而這追尋糾纏之術,卻又陰柔詭異無比,然而三人用來,卻極其自然。仿佛天生而然,天下剛柔兩派武功無不在掌握之中。

  白衣女子滑出數丈之後,身形突然一折,就已站在了雪地上。她那襲白色斗篷,也如花開複謝,瞬間已一如往昔,靜靜的垂在雪地上。只有她手中菩提枝青青欲滴,還在微微顫動著。眾人心中不禁暗暗驚歎,她剛才用的也不過是千斤墜一類最平常不過的身法,然而卻能如此如此又快又穩的,瀟灑若仙的,也可謂神乎其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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