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天使之心(66)_步非煙

六六

　　畫面佈滿了淩亂的線條，仿佛是地獄的火焰，帶著燒灼一切的憤怒，向紙張盡頭張揚地擴展著。然而，火焰中心卻是一片清明，正是地獄中唯一的樂土。

　　樂土中，一個額發齊眉的中國女孩正展顏微笑。

　　那必定就是華倫曾提到過的、如迦陵頻迦鳥一樣溫婉可愛的小蕙。

　　畫中的她側著頭，輕輕撩起那枚星型耳環，露出耳垂上一塊黑色的印記。與其說是新月形，不如說是惡魔的彎曲獠牙。印記從她襯玲瓏的耳垂下粗暴地穿過，直探入脖頸，襯著她白皙的肌膚，顯得格外醒目。

　　難怪，術士會將這個印記視為她早夭的不祥之兆。這個印記，帶著詭異的色澤，仿佛真的是魔鬼刻下一般。似乎它也覺得這件上帝的傑作太過於精緻，於是用妒忌的怒火，在她身上打下死亡的烙印。

　　秋璿心中一動。

　　這個印記，她曾經見過！

　　一個月前，她曾在數千份剪報中，甄選出十份可疑的案件。這些案件的共同點就是都有年輕的億萬富豪意外遇害，而來歷不明的遺孀獲取了巨額遺產。為了進一步獲取資料，她委託艾薇婭動用第七公爵的特權，調出警方封存的這些案件的詳情。除了五十一區封存的佛蘭克林案外，另外九樁案件的詳細資料都被艾薇婭用傳真發給了她。

　　第五件是身價數億的堂本一夫導演，在浴缸裡死於心臟麻痹。而獲取財產的遺孀，則是一位剪著齊額劉海的東方少女，小鳥依人。

　　照片有些模糊，但能看出，她玲瓏的耳垂上也戴著一個誇張的耳環。

　　記憶漸漸清晰，這個女孩和華倫畫中的小蕙，竟是如此相似。

　　她本該早一點想到的。若不是華倫的描述太閃爍其詞、跳躍不定……

　　這一刻，所有疑點都在秋璿腦中浮起，又迅速地彙聚到一起，正要連接成一條清晰的線索。

　　突然，喪屍敲門的聲音停了下來。

　　門外傳來電腦重新開機的音樂，在靜夜中顯得格外刺耳。

　　這扇被鎖閉的大門，即將被重新打開。門外的喪屍也停止了咆哮，正興奮地屏住呼吸，等待著獵物被呈獻在面前的一刻。

　　秋璿突然抬起頭，對天花板道：「我知道你是誰。」

　　「真正的billionaire killer，不是蘇妲，而是你。」

　　「艾薇婭！」

　　Chapter 23 真相

　　大門開啟的聲音戛然而止，房間中又只剩下一片沉寂。

　　月光從窗外透入，在蒼白的房間中投下一地螢光，宛如下了一場雪。

　　天花板上方的凹槽裡響起一陣嘶嘶的電流聲，略顯低沉的女聲傳來：「你終於想通了？」

　　正是第七公爵家族首席繼承人，billionaire killer案件的委託人，艾薇婭。

　　秋璿點了點頭：「所謂billionaire killer，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一個專門為獵殺富豪而生的組織。而你，就是這個組織的首腦。」

　　艾薇婭淡淡笑道：「也可以這麼說。」

　　秋璿見她不再否認，進而道：「我本來很奇怪，這些輕易讓億萬富豪們裙下稱臣的少女們，在獲取巨額遺產後去了哪裡。現在我明白了。」

　　艾薇婭的聲音中帶著些許嘲諷：「哦？」

　　「她們都和我一樣，在月圓之夜被關進了華倫的房間！」

　　艾薇婭淡淡冷笑：「那是她們罪有應得。」

　　「所謂從世界各地徵集來的陪護，並不是無辜少女，而是billionaire killer的成員。當她們完成任務後，你便會許諾給她們一個誘人的獎賞：讓她們照顧華倫，日後成為公爵繼承人的妻子。這些女子都是深諳風月之輩，自以為俘獲一個病床上的少年實在是再簡單不過，於是個個成竹在胸，欣然從命。卻沒想到，只一個月之後，她們就成為華倫的美食。」

　　艾薇婭嘆息了一聲：「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華倫的病情非常嚴重，必須在月圓之夜喝到足夠的血液才能平靜。其次，她們知道了太多事，對我和我的家族都是一個威脅——只有死人才是真正保守秘密的，不是麼？」

　　秋璿默然片刻，隨即恢復了輕鬆的姿態。她在床邊坐下，隨手翻著那張素描：「殺人滅口是不錯的主意，只是屍體去了哪裡？」

　　艾薇婭笑了：「華倫是個很乖的孩子，吃飯時不會留下太多殘渣，僅剩的骸骨被我埋葬在花園裡的曼陀羅花下了，那片只在月下盛開的花地，就是她們的墓場。」

　　秋璿想到花園中那片怒放的紅色曼陀羅花，不禁感到些許清寒。

　　艾薇婭似乎察覺了她的心思，微笑道：「你害怕了？」

　　秋璿沒有回答她，只抱起雙臂，皺眉道：「有一件事，我沒有完全明白。你作為第七公爵的第一繼承人，金錢對於你來說已經不再重要，你花費巨大的精力，冒著身敗名裂的危險，培養這些少女成為billionaire killer到底是為了什麼？」

　　艾薇婭沉默了一下：「你錯了。金錢對於我非常重要。」

　　她的聲音中有一絲痛苦：「或許在你們看來，世界是統一了，但在我的國家看來，印度是被兼併了！統一的國家不需要武力，但印度除了武力又能靠什麼來競爭呢？靠技術嗎？靠經濟嗎？在統一之前，我們幾乎一窮二白！」

　　「還有這號稱完美的公爵制度，它使貧者更貧、富者更富。我的家族雖然代表印度成為第七公爵，卻是公爵之中最貧窮的一個！而在這個世界，民意要靠金錢才能長久維持。公爵之族必須讓他的選民們感到富足、豐裕、充滿希望，才會繼續得到他們的投票。但十九年來，我的家族已漸漸力不從心。如果任由這樣發展下去，占世界人口五分之一的印度，將再也無法佔有公爵的席位！所以，我只能用黑暗的方式來獲取力量。那些billionaire們失去的，並不僅僅是金錢，還有他們的產業。只有我們才知道他們的死期，因此，能夠將他們的產業接手過來，讓TaTa家族逐步壯大。」

　　「只有這樣，我的家族才能坐穩第七公爵的位子。」

　　秋璿亦沉默了一下。公爵，代表著至高的權力與榮耀。但也許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明白這份榮耀是靠燃燒什麼才能輝煌的。是黑暗，還是血腥？

　　秋璿歎了口氣：「這是很好的理由，但我也相信，這絕不是唯一的理由。」她注視著鏡頭，目光似乎要穿過螢幕，將艾薇婭的心看透。

　　艾薇婭怔了怔，隨即欣賞地點了點頭，坦然承認道：「是的，還有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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