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天使之心(64)_步非煙

六四

　　緩緩地，她坐直了身子，深深注視著卓王孫，臉上的妖嬈一點點凝結，化為冰冷的揶揄。

　　「哦，」她曲起手指，輕輕敲了敲額頭，仿佛記起了什麼：

　　「我想到一件事。」

　　她的表情中滿是戲謔，終於忍不住笑出了來：「今天又是月圓之夜了，我那位可憐的未婚夫，估計正性發如狂，四處翻找食物。希望不要有某個好奇的女孩，擅自走入他的房間。」

　　她搖了搖頭，惋惜地長歎了一聲：

　　「那必然會是非常可怕的後果。」

　　卓王孫霍然變色，猛地推開她，站起身來。

　　蘇妲順勢側臥在沙發上，得意的笑容在她眸中綻放：「大公子，擔心你那位可愛的女僕麼？可時間過去了這麼久，我怕已經來不及了呢。」

　　月光將整個白色的房間照得一片透亮。

　　秋璿回過頭時，華倫的模樣已完全改變。

　　鮮血一般的紅光，不知什麼時候已充盈了他的瞳孔。一道道赤紅的經脈，宛如一張藤蔓織成的巨網，在他蒼白的肌膚下迅速蔓延。他就仿佛一尊蒼白的瓷器，迸散出滿身裂紋，鮮紅的血便從中緩緩滲出。

　　他已不再是那個蒼白孱弱的少年，而是一具嗜血的喪屍。

　　突然間，他仰起頭，向月光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

　　秋璿沒有遲疑，向門口退去。

　　她身後，那道蒼色白的大門，正迅速而無聲的鎖閉。

　　喪屍似乎嗅到了獵物的離開，一聲怒吼，向她撲了過來。

　　大門關合的速度極快，等秋璿來到門口，兩扇門之間只剩下數指寬的縫隙，還在迅速合攏。

　　皮質包裹的大門一塵不染，觸上去柔軟而有彈性，側面卻透出一線金屬的冷光。

　　這是一種特製的電子門，常見於重犯監獄或精神病院。它的內芯由高強度合金鑄造，絕非人力能夠破壞，外面再用軟性材質層層包裹，以防止門內的人自殘。這種門上通常安裝有自動鎖定系統，一旦徹底扣合，就無法再從內部開啟。

　　兩扇門板間，只剩下一線縫隙。而門扇閉合的力量似乎極大，任何東西放入，只怕都會被立即壓得粉碎。

　　喪屍怒嘯著，向秋璿口撲來。他的雙目被血色充滿，不知是否還能見物。而口中的低吼已完全不是人聲，而是受傷野獸的哀鳴。

　　若與他一起被鎖在這間屋內，後果不堪設想。

　　秋璿當機立斷，向門縫中伸出手。

　　啪的一聲輕響，大門猛然合攏，門縫間竟有火花濺出。

　　她手上，那枚巨大的戒指正扣在門縫當中。

　　傳說中任何物體都不能切割的金屬之戒，果然足夠堅硬，在巨力撞擊下，竟絲毫沒有變形。這一刻，房門的控制程式似乎受到了阻礙，停止了閉合。

　　就在這一瞬間，秋璿借勢將門推開一線，鑽了出去。

　　在她身後，門扇發出一聲哀鳴，再度扣合。

　　這時，喪屍也趕到了門口。他眼前的兩扇大門已只剩下了如髮絲粗細的一條縫隙，就連一支鉛筆也塞不進去。

　　何況，他身上也沒有任何堅硬的東西可以利用。

　　大門迅速合攏，眼看著喪屍就要被鎖回這原本為他而設的囚籠。

　　喪屍一聲怒嘯，臉上露出暴怒的神色。突然間，他眸中血光大盛，猛地伸手。一手撐住一扇門板，竟想將這兩扇大門生生分開。

　　大門表面平整，沒有扶手可以憑藉，極難用力。且門縫已只剩一線，正是扣合力最大的時候。若在平時，不要說他，就算力士也無法拉開分毫。

　　然而，他原本瘦弱的軀體，此刻竟似有惡魔附體，力大無窮。

　　隨著一聲怒吼，即將合上的兩扇金屬大門竟被他生生拉開。

　　秋璿穿過走廊，樓梯就在眼前。樓下的大廳中一片漆黑。燈不知什麼時候已被關上了。只有幽微的月光從視窗照入。清冷的月光下，一道黑色的柵欄橫亙在樓梯入口處。來時還毫無異狀的樓梯，此刻竟然多出了一扇鐵門。

　　門已鎖閉。

　　沉重的腳步聲中，喪屍已追了過來。

　　秋璿迅速轉身，向旁邊的一扇側門跑去。門並不高，由綠檀木製成，隱蔽在一盆高大的綠植後，幾乎看不出來。這是傭人通道，可以直通樓下花園。

　　然而，她用力推了推門，卻是紋絲不動。不知什麼時候，這扇門也已被鎖死。

　　她抬起頭，果然，附近的窗戶也都一一落鎖。喪屍狂嘯著撲來，她沒有逃跑，而是側身站在兩具雕花窗櫺之間的縫隙裡，屏住呼吸。

　　喪屍在窗前狂亂地撕扯了一陣，帷幔、藤蘿、名畫都被撕成碎片，枯蝶敗葉般飛散開去，散了秋璿滿身。那張猙獰的臉與她近在咫尺，喉中發出的嘶嘯就在她耳邊迴響。

　　突然，喪屍止住了狂嘯，側著頭，血紅的眸子如蜥蜴般轉動著，卻似乎看不見東西，而是依靠嗅覺在尋找她的蹤跡。

　　秋璿低下身，沿著窗櫺的陰影，悄悄向走廊一旁挪去。那是一幅第七公爵祖父的畫像。紫檀畫框描著金色藤蔓，奢華壯麗。秋璿挪到畫框旁，輕輕推了推。這幅看上去頗有分量的巨幅畫像，竟無聲無息地向一旁滑去。

　　畫像後，露出一條漆黑的甬道。

　　這是一條密道，在宅邸幾處最重要的房間裡，都設有出口，最後會一直通往地下室。在中世紀的城堡中，通常會修築這樣的通道，以預備突然的襲擊或者災難降臨。如今和平年代，這種通道的修建，復古意味便大於實際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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