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天使之心(51)_步非煙

五一

　　韓青主抬起頭，只見一個侍者正鬼鬼祟祟地從門口離場。他身旁燈光陰影斑駁，恰好透出李經理正往裡張望的一張臉——還帶著奸計得逞的壞笑。

　　韓青主正要發怒，卻似乎發現有什麼不對。

　　——他正舉著一隻蝦，站在眾人詫異的目光裡。

　　主持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向如水銀瀉地的辭令也有些結巴：「你……你舉手了？」

　　韓青主雖然有些恍惚，但畢竟受過嚴格訓練，於是面帶優雅的微笑，緩緩握拳，將那只蝦藏在手心。

　　這看在在眾人眼中，當然是一個帥到無以復加的決斷手勢。

　　主持人突然拉長了聲音道：「五百一十萬！潘恩先生報五百一十萬！」

　　全場寂靜了片刻，而後掌聲雷動。

　　主持人嚎叫著：「這突破了查爾曼親王作品的拍賣紀錄！也是歷屆國慶晚宴義賣會的記錄！」

　　蘇妲開心地依偎了過來，向他拍手。前排的競拍對手霍然站起，轉身離場，經過他身邊的時候，還不忘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韓青主似乎有點不知所措。

　　而後，眩目的燈光亮起，他被拉到了臺上。

　　主持人和他握手，用標準的政府領導的口氣，感謝他慷慨解囊，為慈善事業做出巨大貢獻。然後，又改換成脫口秀那種自以為是的腔調，問他知不知道今天的拍賣會結束時，會給勝利者一個意外的驚喜。

　　「潘恩先生，你最想要什麼樣的驚喜？」

　　意外驚喜？

　　韓青主苦笑：「我最想要的就是，一會有人告訴我最後不需要付帳。」

　　大家哄笑，對韓青主的幽默感深表嘉許。

　　韓青主的笑容苦不堪言。

　　主持人乾笑了幾聲，便將話題引回了正軌：「驚喜就是，這幅畫的作者，查爾曼親王殿下，即將出現在臺上，親自將這幅畫交給潘恩先生！」

　　全場一片驚聲。

　　韓青主臉上有些變色：「親王殿下？他不是應該在羅馬，或者歐非特區麼？」

　　主持人滿臉笑容地解釋：「每年國慶晚宴，都會有另外兩個特區的外交特使來到中華行省，今年擔任特使的便是查爾曼親王。」

　　其實，他原本是來上海參加自己女兒的訂婚儀式，中途卻起了意外變故，婚期推遲，他也一直沒有離開。

　　當然，這種理由，就不是能說在場面上的了。這一點，主持人身經百戰，自然了然於心。

　　主持人不顧韓青主的臉色，將他拉到一旁，讓出主席臺中心的位置，對著話筒，行雲流水般切換成馬戲團開場秀的語氣：

　　「Ladies and gentlemen，現在，我們將在一小段魔術般的幻境中，迎接當代最偉大的藝術家，查爾曼親王上場！」

　　他一揮手，燈光倏然變暗，主席臺頂上一個巨大的花球打開，羽毛、彩帶、金銀片、花瓣亂飛，將臺上攪成一團彩色的雪花。赤橙黃綠，大團色彩酣暢淋漓，撲面而來，幾乎要眩暈大家的眼睛。

　　燈光再度亮起，查爾曼親王在飛揚的落雪中，從升降臺上緩緩升起。他身形消瘦，穿著修飾精緻的英式宮廷禮服，帶著圓頂禮帽，手中是雕花手杖。蕾絲袖口褪開，露出蒼白而修長的手指，以及骨感分明的指節。

　　和瑪薇絲女王一樣，他有著湛藍色眸子，和淡金色的長髮。只是膚色卻更為蒼白，長髮微微捲曲，披在肩頭，襯出他的雙頰格外清瘦來。

　　他臉上帶著微笑，站在主席臺的中心，向眾人輕輕揮手。

　　現場頓時掌聲雷動。

　　他年長瑪薇絲五歲，如今已是不惑之年，但因為藝術家以及王室的雙重身份，依然有著大批女性崇拜者。拍賣會現場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沒有人注意到，韓青主已趁亂不見了蹤影。

　　即便有人發現了，也會誤以為這是「魔術」的一部分罷了。

　　Chapter 18 舞會

　　韓青主順著廊柱的陰影，垂頭喪氣地往門口走去。

　　他知道這一次壞了大事，回去後非被秋璿折磨死不可。

　　但能有什麼辦法？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查爾曼親王見到自己。否則他苦心隱藏的身份就會曝光。即使是逃了出來，那枚戒指也夠曝光一部分的了，只希望秋璿不要看到。

　　不如，就說是D-war遊戲的周邊產品好了。他沮喪地拍了拍額頭，這樣的謊話，哄相思還差不多，那個魔女怎麼會相信？

　　正在這時，他看到了相思。只見她藏在一根羅馬石柱後，正揮著袖子，扇一張被紅酒打濕的紙。

　　她臉上也有酒漬的痕跡，頭髮有些亂，眼睛紅紅的，似乎是哭過。

　　那張紙被小心平鋪在地上，皺皺巴巴的，依稀還能看出來是一張支票。

　　難怪她那麼久沒有送來。

　　韓青主完全能想像出，她舉著這張支票，急衝衝地往南配殿趕，卻不小心撞翻了某人的酒杯，在一片混亂中逃到門外的場景。

　　她跪坐在冰冷的石階上，緊咬著嘴唇，一下下扇著衣袖，臉上的神色有幾分委屈，有幾分自責，又有幾分執著。

　　韓青主原本恨她誤事，此刻也不禁心軟，上前扶起她，安慰道：「起來吧，沒事了。」

　　相思掙扎了一下，也只好隨他起身，目光卻還盯著那張面目模糊的支票：「可是這個怎麼辦？」

　　韓青主拾起來，順手團成一團：「已經沒用了。」

　　拍賣會場上氣氛詭異。

　　主持人四處尋找「潘恩」先生的下落未果，只好領著一群工作人員，圍著蘇妲詢問。

　　蘇妲臉上有幾分尷尬：「我剛剛認識他不過兩個小時。」

　　主持人和工作人員哪裡肯甘休，仍然絮叨不停。問了一陣問不出究竟後，乾脆盤查起了蘇妲的來歷。蘇妲臉色冷淡，除了自己的名字外，一律守口如瓶。

　　台下，賓客們指指點點，也不知在議論什麼。只有查爾曼親王神色自若，走到台下給粉絲們簽名合影，卻造成新一輪混亂。

　　盤問越來越急，蘇妲的臉色漸漸變了。若有若無的，她的目光竟掠向拍賣廳外的柱子。

　　藏身柱子後的韓青主不由一陣緊張。難道，被她發現了？

　　相思顯然沒明白他所說的「沒用了」是什麼意思。在她的認知裡，秋璿的命令是必須要完成的。她忍不住督促韓青主：「你趕緊回去啊！要是壞了事，老闆肯定不會饒過你的！」

　　韓青主環顧了一下配殿，查爾曼親王微笑站在臺上，李經理冷笑站在台下。他無倫如何都不敢再回到拍賣廳去。他忍不住抬頭，黑色的秋千仍然在空中輕輕蕩漾著，似乎能看到她眸中隱露著的那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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