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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他揚起頭,穿透洶湧的人流,盯在那金甲主將的身上。他心中湧起了一陣怒火,為何你不下令停止這殺戮,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黑衣人雙刀急速揮動,左控鬼,右禦神,陰陽二氣連舉,頓時,他身周生人與死屍全都在他的驅動下,悍然向任長風等人沖了過來。而他將這些人的殺氣盡皆吸納到自己身上,攻勢更是淩厲如電!

  而龍八貫注到任長風身上的內息,卻在慢慢衰竭。這終不是他自身修習而得的,不能永駐己身。任長風心念電轉,突然揚聲對獨孤劍道:「就靠你了!」

  他一把抓起獨孤劍,用力擲了出去。同時身子前撲,迎向黑衣人。他要纏住這個邪詭的對手,好讓獨孤劍能抓住這瞬息之間的戰機——因為獨孤劍沖向的,是那名金盔金甲的金軍統帥!

  儷大將軍並沒有說謊,這五千士兵盡是精銳,但金軍也無一弱手。人數懸殊,戰爭的天平已完全向金軍傾斜。

  擒賊先擒王,這幾乎是宋軍唯一的機會!

  長久的殺戮讓獨孤劍的思維幾乎停滯,只剩下了本能,但他還是能瞭解到任長風的苦心,身在空中,多年苦練的輕功立即全力展開,同時長劍揮動,大喝聲中,一道劍氣勃然而發,向前席捲而去。他就隨著這劍氣閃電般縱身而上,向金軍統帥撲去!

  黑衣人大吃一驚,顧不得再傷任長風,淒厲地嘯叫著,向獨孤劍追去。但他離得實在太遠,卻哪裡來得及?烏木恒轟然怒嘯,鐵塔般的身子撞向獨孤劍。自與獨孤劍軍威戰後,他就再也沒離開統帥半步。

  獨孤劍身子突然潛下,重重一劍砍在烏木恒的腳踝上。

  烏木恒發出一聲天驚地動的狂嘯,轟然向後倒去。獨孤劍身子閃電般竄起,一腳踏在他的額頭,連人帶劍撲到了金軍統帥面前!

  劍光霍霍如電,這一劍,已然凝聚了他武功中的所有精華,這一劍,志在必得!

  金軍統帥戰刀舉起,卻仿佛受驚過度,招數慢了半分,哪裡能夠擋得住獨孤劍這閃電一擊?獨孤劍一劍斬在他的金盔上,大叫道:「傳令!快傳令收兵!」

  噹啷一聲,金盔落地。獨孤劍的嘶吼猛然頓住,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正驚訝而又哀婉地看著他。

  飛紅笑。

  第二十六章 郢城之殤

  飛紅笑。

  他們終於作為敵人見面了,就在這夕陽如血的沙場上。

  獨孤劍的手猛烈顫抖起來,他的目光停在飛紅笑蒼白的臉上,雙目浸滿了難以言說的感情。但漸漸地,他的目光冷徹下來,他的手也不再顫動。

  劍光,凝在飛紅笑粉白的脖頸上,劍上的寒氣使她的肌膚暴起了細細的寒栗,獨孤劍沉冷道:「傳令,退兵,我便不殺你!」

  飛紅笑低下頭,似是不敢看他。是的,她抽過他一耳光,然後帶著軍馬來攻打他要保護的城池。她手握兵符,卻不肯給他一絲活路。她又怎能面對他的目光?

  獨孤劍的聲音更是冰冷:「是城破,還是你死,快些選擇。」

  黑衣人嘶嘯道:「你若傷她一根頭髮,我必將你挫骨揚灰,讓你永世不得超升!」

  獨孤劍冷冷道:「若想我不殺她,那就退兵三十裡!」

  飛紅笑無言,慢慢地摸出了一枚杏黃旗,向後揮舞三下。嗚嗚聲響,金軍號角吹響,所有的士兵都收起兵刃,緩緩退後。金軍法紀森然,雖退不亂,不多時,排成了整齊的隊形,站在飛紅笑身後。

  只留下滿地的死屍,和汪洋一般的熱血。

  飛紅笑仍不抬頭。

  獨孤劍躍身落在她身後,跟她騎在同一匹馬上,他的劍在與黑衣人一戰時已丟失,此時手中的兵刃是從金兵中奪過來的一柄普通青鋼劍,劍尖點在飛紅笑背後,冷聲道:「走!」

  飛紅笑無言,驅動駿馬,向北行去。金軍士兵剩餘兩萬不到,隨著她也向北撤退。

  龍八大叫道:「獨孤兄弟,你要去哪裡?」

  獨孤劍不答,他的牙齒緊緊咬進嘴唇裡,一掌擊在馬臀上,一騎絕塵而去。

  龍八周身火燒火燎的,全都是無邊的痛苦。他盯著獨孤劍的去向,心情極為沉重。因為他知道,獨孤劍很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他回頭,夕陽漸沒,郢城的城牆已被鮮血染成褐紅,他們拼盡了性命,終於還是守住了這座孤城。晚風嘶嘯,城頭的霞光宛如受到滿地鮮血的感染,透出一片驚心動魄的嫣紅。

  任長風顯然跟他有著同樣的感慨,兩人回頭難忘,目光中盡是蕭索。

  有一個人還在狂舞著,那是降龍。他的意識早就空白一片,猶自一招一招地施展著千山魔亂,將生命的最後一點餘暉毫不吝惜地揮灑著。

  任長風借著絕頂輕功閃到他身後,雙掌托在他肋下,大叫道:「兄弟,金軍已經退走了!」

  降龍虎吼連連,死力掙扎著,仍在竭力揮動禪杖。任長風又叫了幾聲,降龍的雙目中慢慢透出一點光亮,噹啷一聲,禪杖掉在了地上。他的喉頭翻滾著,吐出一串乾澀的話音:「我們……勝了?」

  任長風大聲道:「我們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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