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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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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長又說下去: 「在這兒出席的梅斯萊希埃裡的代表,這個代表替你們申請了結婚許可證,並且在記事簿的申請欄裡簽了字,」教長用左手的大拇指指了指吉裡雅特,避免說出這個普普通通的名字,「梅斯萊希埃裡的代表今天早上對我說梅斯萊希埃裡因為太忙,不能親自來了,他希望婚禮立刻舉行。這個要求是口頭表示的,所以不夠。因為結婚許可證已經發給,我又自主違反了一些規定,我不能做得太過分,不去問問梅斯萊希埃裡的意見,除非有人將他的親筆簽字拿給我看。不管我有多大的好意,我不會聽了別人對我重述的一句話就感到滿足。我需要某件書面的東西。」 「這沒有什麼困難,」吉裡雅特說。 他交給教長一張紙。 教長接過這張紙,一眼掃視了一遍,好像跳過了無疑是沒有用的幾行,然後高聲念道: 「去教長那兒取許可證。我希望婚禮儘快舉行。最好是立即舉行。」 他將這張紙放到桌子上,繼續說: 「簽字人萊希埃裡。如果來當面對我說,就顯得更尊敬一些。可是 既然是和一位同事有關的事,我也不要求太高了。」 埃比尼澤又看了一眼吉裡雅特。人與人的心靈有時是會溝通的。埃 比尼澤感覺到這是一個欺騙行為,他卻沒有勇氣揭穿它,也許他甚至根 本沒有想到這樣做。或許是他對已經隱約看見的一種潛在的英雄氣概甘心順從,或者是意外降臨的幸福使他暈頭轉向,他半句話也不說。 教長拿起羽筆,靠了教堂執事的幫助,填好了記事簿裡寫了字的一頁上的空白,接著他直起身子,向埃比尼澤和黛呂舍特做了一個手勢,招呼他們走到桌子跟前來。 婚禮開始了。 這是一個奇妙的時刻。 埃比尼澤和黛呂舍特並肩站在牧師面前。凡是做過結婚的夢的人都會有他們此刻的感受。 吉裡雅特站在距離比較遠的地方,在柱子的陰影裡。 這天早晨黛呂舍特起床的時候,她感到絕望,心裡想的是棺材和裹屍布,因此她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這個服喪的想法對婚禮倒很相配。 白色的袍裙立刻成了未婚妻的服裝。死亡也成了訂婚儀式。 黛呂舍特的臉上發出了喜悅的光輝。她從來也沒有像此時此刻這樣漂亮。黛呂舍特有一個缺點,便是她也許過於漂亮,而不是太俊俏。她的美麗犯的錯誤是優雅過度造成的,如果能說是錯誤的話。黛呂舍特在寧靜的時候,也就是說遠離熱情和痛苦的時候,特別可愛,我們曾經指出過這一點。嬌媚的少女容貌改變以後,成了理想的處女。黛呂舍特經受了愛情和痛苦的磨練,請原諒我們這樣說,已經越來越成熟。她和以前一樣單純,但是神態更加莊重,她依舊那樣鮮豔,但是散發出更多的芳香。她好像原來是雛菊,現在變成了百合花。 她的兩頰還有著點點微濕的淚痕。在她的微笑的深處也許還留著一滴淚珠。幹掉的眼淚隱隱可見,是幸福的無比美妙的飾物。 站在桌子邊上的教長將一隻手指按在打開的《聖經》上面,高聲問道: 「有誰反對嗎?」 沒有人回答。 「阿門,」教長說。 埃比尼澤和黛呂舍特向雅克曼·埃羅德教士走過去一步。 教長又說道: 「若埃·埃比尼澤·考德雷,你願意這個女人做你的妻子嗎?」 埃比尼澤回答道: 「我願意。」 教長又問: 「杜蘭德·黛呂舍特·萊希特裡,你願意這個男人做你的丈夫嗎?」 黛呂舍特因為心裡裝滿了太多的喜悅,仿佛一盞燈裝滿了太多的油一樣,內心反而感到十分痛苦起來,她不是清楚地宣稱而是喃喃地說: 「我願意。」 這時候,按照聖公會的完美的結婚儀式,教長向四周望瞭望,在教堂的微弱的光線裡,提了這樣一個莊嚴的問題: 「誰將這個女人給了這個男人?」 「我,」吉裡雅特說。 一陣寂靜。埃比尼澤和黛呂舍特都感覺到在他們的喜悅裡有種難以形容的、模模糊糊的壓抑。 教長把黛呂舍特的右手放到埃比尼澤的右手裡。埃比尼澤對黛呂舍特說: 「黛呂舍特,我娶你做妻子,今後無論你是順境還是逆境,富有還是貧窮,有病還是健康,我都愛你,順從你,直到死去的一天,我向你發誓。」 教長把埃比尼澤的右手放到黛呂舍特的右手裡。黛呂舍特對埃比尼澤說: 「埃比尼澤,我要你成為我的丈夫,今後無論你是順境還是逆境,富有還是貧窮,有病還是健康,我都愛你,順從你,直到死去的一天,我向你發誓。」 教長又說道:「戒指在哪兒?」 這可沒有預料到。埃比尼澤被突然難住了,他沒有戒指。吉裡雅特取下他戴在小拇指上的金戒指,遞給教長。也許這就是那天早上在「商業走廊」的首飾商那兒買來的那只「結婚」戒指。 教長把戒指放在《聖經》上,然後交給埃比尼澤。埃比尼澤拿起黛呂舍特顫動的、纖巧的左手,把戒指套進她的無名指,說: 「憑這只戒指,我娶你為妻子。」 「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教長說。 「但願是如此,」福音傳教士說。 教長抬高了嗓門說: 「你們是夫妻了。」 「但願如此,」福音傳教士說。 教長又說: 「讓我們祈禱吧。」 埃比尼澤和黛呂舍特向桌子轉過身來,一起跪下。吉裡雅特站著,低下了頭。 他們跪在上帝前面,他被命運壓得彎下了身子。 四 「送給你的妻子,當你結婚的時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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