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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梅斯萊希埃裡一開始沒有看到埃比尼澤先生,可是他看到了黛呂舍特。他向她走去,萬分激動地擁抱她,吻她的前額。同時他伸出一條胳臂,指著吉裡雅特待的黑暗的角落。

  「黛呂舍特,」他說,「你又有錢了,那就是你的丈夫。」

  黛呂舍特不知所措地抬起頭來,向那個黑暗的地方望去。

  梅斯萊希埃裡又說道:

  「我們立即舉行婚禮,如果可能的話,就在明天,我們就會得到許可證,在我們這兒手續並不繁多,教長想怎樣做就怎樣做。人們在還沒有來得及事先通知以前,就成了親,這兒不像法國,要有教堂的結婚預告,公開宣佈,規定期限,等等一大套。你可以為做一個勇敢的人的妻子感到自豪。這是毫無疑問的,因為他是一個水手,從最初我看到他從赫爾姆帶回小炮的時候起,我就是這樣認為的了。現在他從多佛爾礁回來了,帶回了他的財產,我的財產,還有本地方的財產,這是一個日後別人會說他是個奇跡的人。你曾經說過:『我就嫁給他。』你將嫁給他。你們會有幾個孩子,我會當外祖父。你會幸運地成為一個可靠的男子漢的夫人,他會幹活,他對人人有用,他叫人驚奇,他一個人抵一百個人,他能拯救別人的發明創造,他是一個神明,至少你,你不會像本地的幾乎所有的有錢但無知的姑娘那樣,嫁給一個軍人或者一個教士,也就是說,一個殺人的人或者一個說謊的人。可是你在你那個角落裡在幹什麼呀,吉裡雅特?人家看不見你。杜絲!格拉絲!大家來呀,把燈拿來。替我把我的女婿照得像在白天裡一樣。孩子們,我給你們訂婚,這是你的丈夫,這是我的女婿,這是路頭小屋的吉裡雅特,好孩子,了不起的水手。我不要別人做女婿,你也不要別人做丈夫,我再一次向上帝許下這樣的諾言。啊!是您,教士先生,請您為我替這對年輕人舉行婚禮吧。」

  梅斯萊希埃裡的眼光剛剛落到埃比尼澤教士的身上。

  杜絲和格拉絲遵照吩咐做了。桌子上放好兩支蠟燭,將吉裡雅特從頭到腳都照亮了。

  「他多漂亮呀!」萊希埃裡大聲嚷道。

  吉裡雅特的模樣很難看。

  他還是像那天早上從多佛爾礁回來的時候那樣,一身破衣服,兩隻胳臂時露在外面,鬍子很長,頭髮直豎,雙眼像火一樣紅,臉上有許多地方擦傷,兩隻拳頭還在流血。他赤著腳。在他的多毛的胳臂上還看得見章魚造成的一些膿皰。

  萊希埃裡出神地注視著他。

  「這真是我的女婿。他是怎麼和大海搏鬥的啊!他全身衣服都破了!怎樣的肩膀!怎樣的手和腳!你多漂亮呀!」

  格拉絲向黛呂舍特奔過去,扶起她的腦袋。黛呂舍特剛剛昏倒了。

  二 皮箱

  天剛亮,聖桑普森的人都起床了,聖彼得港的人開始過來了。「杜蘭德號」再生的事在島上引起的轟動,可以和薩萊特的聖跡①在法國南方引起的轟動相比。在碼頭上有許多人觀看小帆船上立起的煙囪。大家都很想親眼看一看和親手摸一摸那部機器,可是萊希埃裡在天亮以後又一次得意地檢查了機器,然後在小帆船上安排站了兩個水手在那兒負責阻止別人走近。此外,單是煙囪就夠人欣賞的了。人人都讚歎不置。他們只談論吉裡雅特。他們議論他,一再強調他那個「機靈鬼」的外號。他們的讚賞很自然地是以這句話結束的:「島上有人能做出像這樣一些事,反正是不會令人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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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 薩萊特,在今法國伊澤爾省。據說1845 年9 月,聖母在這裡向兩個孩子顯聖,向他們說話。

  人們在屋子外面看到梅斯萊希埃裡坐在他窗前的桌子前面寫信。他一隻眼睛望著桌子上的紙,另一隻眼睛望著那部機器。他是那樣全神貫注,只停下來一次,是因為呼喚杜絲,問她黛呂舍特現在在做什麼。杜絲回答說:「小姐已經起床,出去了。」梅斯萊希埃裡說:「她出去呼吸新鮮空氣,做得對。昨天晚上,因為太熱,她覺得有點不舒服。客廳裡人太多了。此外,她又是驚奇又是歡喜,加上窗子全都關得緊緊的。她就要有一個難得的丈夫啦!」說完他又開始寫信。他已經寫好了兩封信,簽了名,並且封好了,它們是寫給不來梅的造船廠的著名師傅的。

  這時他又將第三封信封上。

  碼頭上傳來車輪的聲音,使他不禁抬起頭來。他俯下身子,看到那條去路頭小屋的小路上走出來一個推獨輪車的男孩。這個男孩向聖彼得港走去。在獨輪車上有一隻嵌著銅釘和錫釘的黃色皮箱。

  梅斯萊希埃裡叫喚那個男孩。

  「孩子,你上哪兒去?」

  男孩站住了,回答道:

  「上『克什米爾號』。」

  「幹什麼?」

  「送這只箱子。」

  「那好,你把這三封信也帶去。」

  梅斯萊希埃裡打開他的桌子的抽屜,拿出一段繩子,把他剛才寫好的三封信捆在一起,打了一個十字形結,然後丟給那個男孩。男孩舉起雙手立刻在空中接住了這捆東西。

  「你對『克什米爾號,船長說,是我的信,請他留心。是寄到德國去的,經過倫敦到不來梅。」

  「我不能對船長說話,梅斯萊希埃裡。」

  「為什麼?」

  「『克什米爾號』不停在碼頭上。」

  「啊!」

  「它在錨地。」

  「對。因為海水的關係。」

  「我只能對小船的船老大說。」

  「你把我的信就交給他。」

  「好的,梅斯萊希埃裡。」

  「『克什米爾號,幾點鐘開船?」

  「十二點。」

  始,在出現聖跡的地方建造下一座薩萊特聖母堂,引來許多信徒前來朝拜。

  「是今天中午,漲潮時刻。潮水會妨礙開船的。」

  「可是,風向好。」

  「孩子,」梅斯萊希埃裡說,同時食指指著機器上的煙囪。「你看見沒有?它可不在乎風和潮水。」

  男孩把信放進口袋裡,又抓起獨輪車的車把,繼續向城裡走去。梅斯萊希埃裡喊道:「杜絲!格拉絲!」

  格拉絲稍稍推開一點兒門。

  「梅斯,有什麼事?」

  「進來,等在這兒。」

  梅斯萊希埃裡拿起一張紙,開始寫起來。如果站在他後面的格拉絲感到好奇,在他寫的時候伸過頭去,她會越過他的肩膀看到這段文字:

  我為了木料事給不來梅寫了信。我整個白天要和木工們約會見面,一起估計木料的價錢。重新修造的工作會很快進行。在你那方面,你去教長那兒取許可證。我希望婚禮儘快舉行。最好是立即舉行。我照管「杜蘭德號」,你照管黛呂舍特。他寫上日期,簽上名字:萊希埃裡。

  他不再費事將信封好,只是把它一折四,交給格拉絲。

  「把它送給吉裡雅特。」

  「送到路頭小屋?」

  「送到路頭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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