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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情勢雖然十分緊急,他卻還是站了一會兒,注視著磷光,同時思索著。

  吉裡雅特完全瞭解大海。不管大海是不是願意,雖然他經常受到大海的折磨,但是他長久以來一直是它的夥伴。這個被人們稱做大西洋的神秘之物,它的任何念頭吉裡雅特沒有猜不出的。由於觀察、沉思和孤獨,吉裡雅特成了一個能預測天氣的人,在英語裡叫做weather-wise①。

  吉裡雅特跑到吊舉絞索那兒,逐漸放出纜繩,接著,因為不再被錨拖住,他抓住小帆船的鉤子,靠著岩石,把小帆船向狹道推去,推到離「杜蘭德號」幾英尋遠,靠近壩的地方。就像格恩西島的水手們說的那樣,「有了個位置」。不到十分鐘,小帆船從擱淺的船的骨架底下退出來。不用再擔心煙囪以後會被重新困在陷阱裡。潮水可以上漲了。

  可是吉裡雅特並不像一個要離開的人。

  他又觀看磷光,同時收起一隻只錨,可是,這樣做不是為了離開,而是為了重新停泊小帆船,而且停得十分牢固,正好在出口旁邊。

  他直到現在才僅僅用了小帆船上的兩隻錨,他還沒有用上「杜蘭德號」的小錨,讀者想必記得,那是在岩礁裡找到的。這只小錨他存放在小帆船的一個角落裡,準備緊急時用,它跟一些備用的纜繩和吊舉絞索的滑車放在一起。他的纜繩上事先系上一些很容易斷的掣索,防止滑動。吉裡雅特拋下這第三只錨,同時小心地把纜繩連結在一根繩子上,那根繩子一頭像帆邊繩一樣穿過錨環,另一頭系在小帆船的起錨機上。他用這種方法完成了一種多叉形拋錨法。這要比用兩隻錨交叉拋下穩固得多了。這樣做表明了一種強烈的擔憂和加倍的小心。一個水手會看得出來,這種做法有些像在反常的天氣下錨,因為要擔心水流在下風處把船帶走。

  吉裡雅特留神地望著磷光,目不轉睛。磷光也許威脅著他,可是同時對他也有幫助。假如沒有磷光,他便一直會沉睡不醒,受到黑夜的欺騙。磷光驚醒了他,使他頭腦清醒過來。

  磷光在岩石上照出朦朧的亮光。可是這種在吉裡雅特看來叫他不安的亮光,卻顯得很有用處,因為它照出了危險,並且使操作變得可能。

  今後,吉裡雅特想張帆起航的時候,小帆船帶著它上面的機器就可以毫無拘束了。

  只是吉裡雅特好像越來越不考慮動身的事了。小帆船下錨停泊後,他到他的倉庫裡找來一根最結實的鏈子,把它拴在釘在兩座多佛爾礁上的釘子上。他用這根鏈子在裡面加固了護板和小梁做的防禦牆,在外面已經有一根成十字形的鏈子保護好了。他不但不打開出口,而且把它攔住了。

  磷光還在照著他,不過漸漸沒有原來亮了。天色確實開始破曉了。

  突然吉裡雅特注意地豎耳靜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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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 英語,意為:善於預測天氣的。

  隆隆聲更加清晰了。

  吉裡雅特繼續他的建造工程。他用「杜蘭德號」上的兩隻吊架支撐住他的活兒,那兩隻吊架被穿過三隻滑車的輪子的吊繩和纏在一起的擱柵連接起來。他用鏈子把這一切捆住。

  這個建築物只不過像是一種巨大的柵欄,厚木板是細杆,鏈子是柳條。

  它好像是編制成的,和建造成完全一樣。

  吉裡雅特不斷地捆,不斷地拴,又再釘了一些必須釘的釘子。

  破船裡有許多圓形的鐵,他用來做了許多釘子儲存著。

  他一面幹活,一面嚼著餅乾。他口渴,但是沒法喝水,因為沒有淡水。前一夜吃晚飯的時候,他把水壺裡的水喝得一滴不剩了。

  他又堆上了四五塊木材,然後再一次登上水壩。他仔細地聽著。

  天邊的聲音停止了。一切都靜寂下來。

  大海溫柔美好。它配得上有產者對它滿意的時候恭維它的所有用語:「明鏡」,「湖水」,「如油一般」,「說笑」,「綿羊」。深藍的天空和深藍的海洋相互適應。藍寶石和祖母綠彼此讚賞。一切都無可指責。上面天空沒有一絲雲彩,下面海上沒有一朵浪花。在這壯麗的景色裡,四月①的太陽壯麗地升起。不可能再看到比現在更美妙的天氣了。

  在最遠的天邊,一行黑色的旅鳥飛過,形成一道長線。它們迅速地飛著。它們向陸地飛去。它們這樣飛行,好像是在逃跑。

  吉裡雅特繼續加高防波堤。

  他盡一切可能加高它,加到岩石彎曲的程度容許的高度。

  將近中午的時候,太陽仿佛比以前熱多了。中午是一天中的關鍵時刻。吉裡雅特站在他剛剛造好的堅固的柵欄上,又一次細心地察看遼闊的四周。

  大海不僅是風平浪靜,而且毫無生氣。海上看不見一片船帆。天空明朗,只是由藍色變成了白色。這樣的白色有些古怪。西邊的天際有一個看上去不正常的斑點。這個斑點固定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不過卻在越變越大。在防波堤附近,海水很輕微地顫動起來。

  吉裡雅特建造了他的防波堤,這真是太妙了。

  暴風雨快來了。

  深淵似的大海決定投入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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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 據本書原版本注,照上文看來,這時應是5 月1 日或2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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