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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聽見這個坦率的告白,副主教臉上立刻有了一種好象父親教訓兒子似的表情。

  「若望先生,你知道我們蒂爾夏浦領地的收入並不好,那二十一所房子的租金和別的捐稅,只有三十九個巴黎裡弗十一索爾六德尼埃。這比巴克雷修士那時候要多一半了,可是並不算多呢。」

  「我要錢。」若望無動於衷地說道。

  「你知道官府決定要我們拆遷那靠近主教管區的二十一所房子,除非付給尊敬的主教兩個值六巴黎裡弗的金馬克,才能贖補這項過失。我還沒有積蓄下這兩個金馬克呢,這你是知道的。」

  「我只知道我需要錢。」若望第三次說道。

  「你要錢幹什麼?」

  這句問話使若望的眼睛裡閃出一道希望的光,他重新裝出溫柔可愛的樣子。

  「聽我說呀,親愛的哥哥,我不會因為亂花錢來求你的。我並不是想把你的錢拿去花在酒店裡,也不是想拿去買件花緞衣服穿在身上,讓聽差們跟著在巴黎的大街上出風頭。都不是呀,哥哥,我是要拿去做件好事。」

  「什麼好事?」克洛德有點驚異地問道。

  「我有兩個朋友想給聖母升天會的一個窮寡婦的孩子買繈褓布。那要值三個銀幣。我也要出一份。」

  「你那兩個朋友叫什麼名字?」

  「比埃爾·拉索梅爾和巴甫第斯特·克羅格·阿瓦松①。」

  ①這兩個名字的意思是劊子手和賭徒。

  「嗯!」副主教說,「要想叫這兩個傢伙做好事,等於想在神壇上放炮仗!」

  若望挑選了這樣兩個人做朋友真是糟糕,可是他明白得太晚了。

  「而且,」精明的克洛德繼續追問道,「什麼樣的繈褓布能值三個銀幣?

  那種繈褓布是聖母升天會的孩子用的嗎?那個寡婦什麼時候有包在繈褓裡的嬰孩呀?」

  若望又一次厚著臉皮說:「是啊,我要錢是為了今天晚上到愛情穀去看依莎波·拉·蒂耶裡。」

  「不要臉的東西!」神甫叫喊起來。

  「『淫穢』的東西。」若望說。

  學生可能是不懷好意地借用了寫在房間牆上的這個詞,但這個詞卻對神甫產生了奇怪的作用,他咬著嘴唇,氣得臉都紅了。

  「滾出去吧,」他向若望說,「我正在等一個人。」

  那個學生打算再作一番努力。「克洛德哥哥,至少給我一枚小銀幣去吃晚飯吧。」

  「你那格阿紀昂的教令課讀到哪兒了?」堂·克洛德問。

  「我的練習本丟掉啦。」

  「你的拉丁人文科學讀到哪兒了?」

  「我的賀拉斯的講義被人偷去啦。」

  「你的亞裡士多德讀到哪兒了?」

  「真的呀,哥哥,教堂裡的神父為什麼說異教徒老是在亞裡士多德的哲學裡尋找遁詞呢?什麼亞裡士多德!我可不願意讓亞裡士多德的哲學破壞我的宗教信仰!」

  「年輕人,」副主教說道,「上次國王進京的時候,有一位名叫菲立浦·德·果明的紳士,在他的馬鞍上繡著一句格言,我來背給你聽聽:『不勞動者不得食。』」

  學生沉默了一會,抓著耳朵,眼望著地下,臉上帶著怒容。他忽然用鶺鴒般的敏捷轉身向著克洛德:

  「那麼,好哥哥,你連買一塊面包皮的小銀幣也不肯給我的了?」

  「不勞動者不得食。」

  聽見副主教這句不變的答話,若望便雙手捂著臉,象個哭哭啼啼的婦女那樣失望地嚷道:「呵呵呵呵呵呵咦!」

  「這是什麼意思呀,先生?」聽了他這種聲音感到十分詫異的副主教問道。

  學生用拳頭把眼睛揉得紅紅的,裝出剛剛流過淚的樣子,然後抬頭望著克洛德說:「怎麼!這是希臘文呀!這是埃斯庫羅斯的一個抑抑揚格,表示傷心透頂。」

  於是他發出一串抖抖索索的笑聲,使副主教也不得不微笑起來了。這實在是克洛德自己的錯,他為什麼要把他嬌寵壞了呢?

  「啊,克洛德哥哥,」被這個微笑鼓起了勇氣的若望說道,「看看我的破靴子吧!連底都快沒啦,你看見過比這更慘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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