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雨果 > 巴黎聖母院 | 上頁 下頁
五〇


  最後,副主教一定在望得見格雷沃廣場的那座鐘塔裡放鐘的木欄旁邊,給自己設置了一個十分神秘的小房間,據說不得到他的同意誰也不能進去,哪怕是主教本人。從前的主教雨果·德·貝尚松②把那個小房間差不多快修建到塔頂上那些烏鴉窩中間去了,他當時就是在那裡念咒語的。那房間裡到底有些什麼,誰也不知道。但是黑夜裡在德罕沙灘上,望得見那座鐘塔背後一個小窗口裡有一道閃爍的奇怪的紅光,仿佛跟著什麼人的呼吸間歇地、均勻地忽明忽滅,它更象火光而不大象燈光,在黑暗裡,在那麼高的地方,它產生了特別的效果。於是女人們就說:「副主教在那兒吹氣啦,在那高高的地方地獄裡的火在閃閃發亮哪!」

  ②即比尚西奧的雨果二世(1326—1332)。——作者原注。

  那一切終究不能很有力地證明這是種巫術活動,不過那裡經常冒出煙來,於是使人猜想到火,因此副主教就得到一個相當可怕的名聲。不過我們必須說明,凡是埃及的科學,凡是魔術、巫術,哪怕是最清白無辜的,在那些聖母院管事人看來,都是妖法,再沒有比他們更頑固的仇敵、更無情的告發者了。不管那是由於真正的恐怖還是屬￿賊喊捉賊的伎倆,一切都擋不住教務會裡那些博學的人把副主教當成一個墮入邪教深淵和神秘學科黑暗中去的正在探索地獄的靈魂。公眾也差不多有著這同樣的誤解。稍有眼力的人,都把伽西莫多當作魔鬼,把克洛德當作巫師。顯然是那個敲鐘人必須在一定的時期內替副主教服役,期滿之後就要帶走他的靈魂作為報酬。不管副主教生活得多麼嚴肅,他在善人們①中間仍然有著壞名聲,那些人裡沒有一個虔誠的鼻子會笨得嗅不出他是個術士的呢。

  ①這是含諷刺意味的反話。

  在他逐漸老去的時候,假如他在自己的科學裡給自己造成了一道深淵的話,那麼他在自己的心靈裡也給自己造成了一道深淵。當人們觀察這個必須透過一層陰雲才看得見靈魂的人時,至少大家都是根據這點來猜想的:他怎麼會有那樣光禿禿的寬大的額頭?怎麼經常低垂著腦袋?他的胸膛怎麼老是脹滿了歎息?是什麼秘密念頭使他那樣痛苦地歎氣,使他那緊蹙的眉毛緊鎖得象兩條馬上要格鬥的公牛?他僅有的一撮頭髮為什麼已經花白?他眼光裡偶然閃露的是什麼內在的火焰,使他的眼睛好象火爐內壁上的窟窿?

  一種強烈的有關道德修養方面的憂慮,在這個故事發生的期間尤其發展到了頂點。好幾次,唱詩班的孩子們發覺只有他一個人在教堂裡,就立刻被嚇跑了,因為他的目光又怪又亮。好幾次,在唱詩室做禱告的時刻,鄰座的神甫聽見他把一些難懂的字句混進了答謝章裡。德罕岸邊替教士們洗衣服的婦女,有好幾次發現若紮斯的副主教先生的衣服折痕裡有幾處被指甲或爪子抓破的地方。

  然而,他變得加倍嚴肅起來,再沒有比他更可以作為典範的了。由於性格關係,也由於環境關係,他一向是遠離女人的,現在就似乎比一向更加憎恨女人了。一件絲綢衣服的窸窣聲就足以使他把風帽拉下來遮住眼睛。他在這方面是如此尊嚴莊重,以至於國王的女兒波熱夫人在一四八一年十二月來探訪聖母院修道院的時候,他竟嚴厲地拒絕讓她進去。他提醒主教說,記得一三三四年聖巴爾代勒米守夜節的黑皮書上,曾規定禁止教士接見「無論老年、青年、已婚、未婚」的一切婦女。主教抗議地向他提出羅馬教皇的特使俄多的法令:「某些貴族婦女不應無故遭受拒絕」。但副主教依舊堅持自己的意見,指出教皇的法令是一二〇七年頒佈的,比黑皮書要早一百二十七年,所以事實上它已被後來那條法令所廢除。他終於拒絕在公主面前露面。

  人們還注意到,自從好些時候以來,他更是加倍地害怕埃及女人和吉普賽女人。他懇求主教頒發了一道不許波希米亞婦女到聖母院前面廣場上跳舞和擊鼓的禁令,同時他開始不辭辛苦地去搜尋那些發黴的檔案,為了研究那些把不祥技藝傳授給貓兒或者豬羊而遭受火刑或絞刑的男女巫師的案件。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