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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伽弗洛什的過度興奮(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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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以後,他把這張紙塞進仍在打鼾的奧弗涅人的燈芯絨背心的袋子裡,兩手抓住車杆,推起小車,朝著菜市場的方向飛跑走了,把那輛歡騰得意的小車一路上推得咯登咯登震天價響。 他這樣幹是危險的。在王家印刷局有個哨所。伽弗洛什沒有想到,那哨所是由郊區的國民自衛軍駐守的。那一班的人已經有些被驚醒了,好幾個人的頭已從行軍床上抬起來。連續兩盞路燈被砸爛,加上那一陣怪吼怪叫的歌聲,這已足夠了,那幾條街上的人原是膽小怕事的,太陽落山便想睡,老早便用蓋子罩上蠟燭。一個鐘頭以來,這野孩象個玻璃瓶裡的蒼蠅似的,在這一帶鬧得天翻地覆。郊區的那個班長已經注意了。他在等著。他是個小心謹慎的人。 那輛小車的狂奔亂滾使班長忍無可忍,不能再等了,他決定出去巡查。 「他們是一大夥人!」他說,「我得慢慢兒上。」 很明顯,那條無政府主義七頭蛇已經鑽出籠子,在那一帶興妖作怪。 班長捏著一把汗,躡手躡腳,從哨所裡鑽出來。 伽弗洛什推著小車,正要走出老奧德烈特街時,忽然面對面地碰上了一身軍服、一頂軍帽、一綹帽纓和一支步槍。 他急忙停下來。這是他第二次停步。 「呵,」他說,「是他。您好,公共秩序。」 伽弗洛什的驚慌是短暫的,很快就消失了。 「你去什麼地方,流氓?」那班長大聲說。 「公民,」伽弗洛什說,「我還沒有叫您做資產階級,您為什麼要侮辱我?」 「你去什麼地方,壞蛋?」 「先生,」伽弗洛什又說,「您昨天也許還是個聰明人,今天早上您卻已經被砸了飯碗。」 「我問你去什麼地方,無賴?」 伽弗洛什回答說: 「您說起話來很惹人愛。的確,我看不出您有多大年紀。您應當把您的頭髮賣了,每根賣一百法郎。這樣,您就可以賺五百法郎。」 「你去哪兒?你去哪兒?你去哪兒?土匪!」 伽弗洛什接著說: 「這是些粗話。下次,人家喂您吃奶時,得好好把您的嘴揩揩乾淨。」 那班長端起了刺刀。 「你到底說不說你要去什麼地方,窮光蛋?」 「我的將軍,」伽弗洛什說,「我要去找醫生,替我的太太接生。」 「你找死!」班長吼著說。 用害你的東西救你自己,這才是高明人的高招,伽弗洛什一眼便認清了形勢。給他帶來麻煩的是那輛小車,應當用小車來保護他。 當班長正要向伽弗洛什撲上去時,那輛小車突然變成了炮彈,順手一送,便狂暴地向那班長滾了過去,正沖在他的肚子上,把他撞了個仰面朝天,落在街旁的臭水溝裡,步槍也朝天打了一槍。 哨所裡的人聽到班長叫喊,一窩蜂似的湧了出來,跟在那第一槍後面,漫無目標地亂放一氣,放過以後,又裝上子彈再放。 這一場捉迷藏似的射擊足足延續了一刻鐘,並且打死了幾塊玻璃窗。 伽弗洛什這時正瘋狂地往後跑,跑過了五六條街才停下來,坐在紅孩子商店轉角處的護牆石上喘氣。 他張著耳朵聽。 喘過一陣氣以後,他轉向槍聲緊密的地方,把左手舉到鼻子的高度,向前連送三次,同時用右手敲著自己的後腦勺,這是巴黎的野孩們從法國式的諷刺中提煉出來的藐視一切的姿勢,並且效果顯然是良好的,因為它迄今已風行了半個世紀。 這場高興被一個苦惱的念頭攪亂了。 「對呀,」他說,「我只顧咕咕咕地笑,笑痛了肚皮,笑了個痛快,卻迷了路,非得繞個彎兒不成。我得趕快回街壘,不要耽誤了時間!」 說了這話,他便起步趕路。 在跑著的時候,他說: 「唉,我剛才唱到哪一段了?」 他又唱起了他的那首歌,邊唱邊向小街裡跑,歌聲在黑暗中逐漸減弱: 但是還剩下不少的巴士底監獄, 我要搗爛砸碎 現在的所謂公共秩序。 這是美麗姑娘走的路, 嚨啦。 大家來玩九柱戲喲! 讓一個大球滾上去, 把舊世界沖得稀巴爛。 這是美麗姑娘走的路, 嚨啦。 歷史悠久的好人民, 舉起你們的拐杖, 砸爛盧浮宮中鑲著花邊的爛王朝。 這是美麗姑娘走的路, 嚨啦。 我們攻破過它的鐵欄門, 國王查理十世在那天, 擔驚害怕失了魂。 這是美麗姑娘走的路, 嚨啦。 哨所的這次戰鬥遠不是沒有成果的。那輛小車被佔領了,那個醉漢也被俘虜了。車子被沒收,人後來被軍事法庭當作同謀犯交付審訊。當時的檢察機關也圍繞這件案子,對社會的防護表現了不懈的忠誠。 在大廟地區,伽弗洛什的這次非常事件成了家喻戶曉的傳說,在沼澤區的那些資產階級老朽們的回憶裡,也是一件最駭人聽聞的巨案:夜襲王家印刷局哨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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