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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換了鐵欄門(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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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園子,當初曾被用來掩蓋邪惡的秘密,後來似乎已變得適合於庇護純潔的秘密了。那裡已沒有了搖籃、淺草地、花棚、石窟,而只是一片鬱鬱蔥蔥、了無修飾、處處籠罩在綠蔭中的勝地了。帕福斯①已恢復了伊甸園的原來面目。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悔恨心情聖化了這塊清靜土。這個獻花女現在只向靈魂獻出她的花朵了。這個俏麗的園子,從前曾嚴重地被玷污,如今又回到幽嫻貞靜的處女狀態。一個主席在一個園丁的幫助下,一個自以為是拉莫瓦尼翁②的後繼者的某甲和一個自以為是勒諾特爾③的後繼者的某乙,把它拿來扭,剪,揉,修飾,打扮,以圖博取美人的歡心,大自然卻把它收回,使它變得蔥蘢幽靜,適合於正常的愛。 ①帕福斯(Paphos),塞浦路斯島上一城市,以城裡的維納斯女神廟著名。 ②拉莫瓦尼翁(ChrétienAFrancoisdeLamoignon,1644—1709),巴黎法院第一任院長之子,布瓦洛曾稱讚過他的別墅。 ③勒諾特爾(LeNoFtre,1613—1700),法國園林設計家。 在這荒園裡,也有了一顆早已準備好了的心。愛隨時都可以出現,它在這裡已有了一座由青林、綠草、苔蘚、鳥雀的歎息、柔和的陰影、搖曳的樹枝所構成的寺廟和一個由柔情、信念、誠意、希望、志願和幻想所構成的靈魂。 珂賽特離開修院時,幾乎還是個孩子,她才十四歲零一點,並且是在那種「不討好」的年紀裡,我們說過,她除了一雙眼睛以外,不但不標緻,而且還有點醜,不過也沒有什麼不順眼的地方,只顯得有些笨拙、瘦弱、既不大方,同時又莽撞,總之,是個大孩子的模樣。 她的教育已經結束,就是說,她上宗教課,甚至,尤其是,也學會了祈禱,還有「歷史」,也就是修院中人這樣稱呼的那種東西:地理、語法、分詞、法國的歷代國王、一點音樂、畫一個鼻子,等等,此外什麼也不懂,這是種惹人愛的地方,但也是一種危險。一個小姑娘的心靈不能讓它蒙昧無知,否則日後她心靈裡會出現過分突然、過分強烈的影像,正如照相機的暗室那樣。它應當慢慢地、適度地逐漸接觸光明,應當先接觸實際事物的反映,而不是那種直接、生硬的光線。半明的光,嚴肅而溫和的光,對解除幼稚的畏懼心情和防止墮落是有好處的。只有慈母的本能,含有童貞時期的回憶和婚後婦女的經驗的那種令人信服的直覺,才知道怎樣並用什麼來產生這種半明的光。任何東西都不能替代這種本能。在培養一個少女的心靈方面,世界上所有的修女也比不上一個母親。 珂賽特不曾有過母親,只有過許許多多的嬤嬤。 至於冉阿讓,他心裡有的是種種慈愛和種種關懷,但他究竟只是個啥也不懂的老人。 而在這種教育裡,在這種為一個女性迎接人生作好準備的嚴肅事業裡,得用多少真知灼見來向這個被稱作天真的極其愚昧的狀態進行鬥爭! 最能使少女具備發生狂熱感情的條件的莫過於修院。修院把人的思想轉向未知的世界。被壓抑了的心,它無法擴展,便向內挖掘,無法開放,便鑽向深處。因而產生種種幻象,種種迷信,種種猜測,種種空中樓閣,種種嚮往中的奇遇,種種怪誕的構思,種種全部建造在心靈黑暗處的海市蜃樓,種種狂情熱愛一旦闖進鐵欄門便立即定居下來的那些隱蔽和秘密的處所。修院為了駕馭人心,便對人心加以終生的鉗制。 對於初離修院的珂賽特來說,再沒有比卜呂梅街這所房子更美好,也更危險的了。這是狐寂的繼續,也是自由的開始;一個關閉了的園子,卻又有濃郁、暢茂、傷情、芳美的自然景物;心裡仍懷著修院中那些夢想,卻又能偶然瞥見一些少年男子的身影;有一道鐵欄門,卻又臨街。 不過,我們重複一下,當她來到這裡時,她還只是個孩子。冉阿讓把荒園交付給她,說道:「你想在這裡幹啥就幹啥。」珂賽特大為高興,她翻動所有的草叢和石塊,找「蟲子」,她在那裡玩耍,還沒到觸景生情的時候,她愛這園子,是因為她能在草中腳下找到昆蟲,而不是為能從樹枝中抬頭望見星光。此外,她愛她的父親,就是說,冉阿讓,她以她的整個靈魂愛著他,以兒女孝親的天真熱情待這老人,把他作為自己一心依戀的伴侶。我們記得,馬德蘭先生讀過不少書,冉阿讓仍不斷閱讀,他因而獲得談話的能力。他知識豐富,有一個謙虛、真誠、有修養的人從自我教育中得來的口才。他還保留了一點點剛夠調節他的厚道的粗糙性子,這是個舉動粗魯而心地善良的人。在盧森堡公園裡,當他倆並坐交談時,他常從書本知識和親身磨難中汲取資料,對一切問題作出詳盡的解釋。珂賽特一面細聽,一面望空懷想。 這個淳樸的人能使珂賽特的思想感到滿足,正如這個荒園在遊戲方面使她滿意一樣。當她追夠了蝴蝶,喘吁吁地跑到他身邊說:「啊!我再也跑不動了!」他便在她額頭上親一個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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