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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容德雷特幾乎哭出來(1)


  這窮窟是那麼陰暗,從外面剛走進去的人會以為是進了地窖。因此那兩個新到的客人對四周人物的模樣看去有點模糊不清,前進時不免有些遲疑,而他們自己卻被那些住在這破屋裡、早已習慣於微弱光線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並被這些人仔細觀察。

  白先生慈祥而抑鬱地笑著走向家長容德雷特,對他說:「先生,這包裡是幾件家常衣服,新的,還有幾雙襪子和幾條毛毯,請您收下。」

  「我們天使般的恩人對我們太仁慈了。」容德雷特說,一面深深鞠躬,直到地面。隨即又趁那兩個客人打量室內慘狀的機會,彎下腰去對著他大女兒的耳朵匆匆忙忙地細聲說:

  「沒有錯吧?我早料到了吧?破衣爛衫!沒有錢!他們全是這樣的!還有,我寫給這老飯桶的信上,簽的是什麼名字?」

  「法邦杜。」他女兒回答。

  「戲劇藝術家,對!」

  算是容德雷特的運氣好,因為正在這時,白先生轉身過來和他談話,那說話的神氣仿佛是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

  「看來您的情況確實是不稱心的……先生。」

  「法邦杜。」容德雷特連忙回答說。

  「法邦杜先生,對,是呀,我想起來了。」

  「戲劇藝術家,先生,並且還有過一些成就。」

  說到這裡,容德雷特顯然認為抓住這「慈善家」的時機已經到了。他大聲談了起來,那嗓子的聲音兼有市集上賣技人的大言不慚的氣派和路旁乞丐的那種苦苦哀求的味兒:「塔爾馬的學生,先生!我是塔爾馬的學生!從前,我有過一帆風順的時候。唉!可是現在,倒了運。您瞧吧,我的恩人,沒有麵包,沒有火。兩個閨女沒有火!唯一的一張椅子也坐通了!碎了一塊玻璃!特別是在這種天氣!內人又躺下了!害著病!」

  「可鄰的婦人!」白先生說。

  「還有個孩子受了傷!」容德雷特又補上一句。那孩子,由於客人們到來,分了心去細看「那小姐」,早已不哭了。

  「哭嘛!叫呀!」容德雷特偷偷地對她說。

  同時他在她那只受了傷的手上掐了一把。所有這一切都是用魔術師般巧妙手法完成的。

  小姑娘果然高聲叫喊。

  馬呂斯心中私自稱為「他的玉秀兒」的那個年輕姑娘趕忙走過去:

  「可憐的親愛的孩子!」她說。

  「您瞧,我的美麗的小姐,」容德雷特緊接著說,「她這淌血的手腕!為了每天掙六個蘇,她便在機器下碰到這種意外的事故。這手臂也許非鋸掉不成呢!」

  「真的?」那位吃驚的老先生說。

  小姑娘以為這是真話,又開始傷心地哭起來。

  「可不是,我的恩人!」那父親回答。

  在這以前,容德雷特早已鬼鬼祟祟地在留意觀察這「慈善家」了。他一面談著話,一面仔細端詳他,仿佛想要回憶起什麼舊事。突然,趁那兩個新來客人對小姑娘就她的傷勢親切慰問的那一會兒,他走向躺著他那個頹喪癡癔的女人的床邊,以極低的聲音對她急促地說:

  「留心看那老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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