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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短布裙(1)


  ①短布裙,指貧寒人家的年輕姑娘。

  我們曾提到過一個長矛兵。

  那是吉諾曼先生的一個侄孫,他一向遠離家庭,在外地過著軍營生活。這位忒阿杜勒·吉諾曼中尉具有人們所謂漂亮軍官的全部條件。他有「閨秀的腰身」,一種拖曳指揮刀的瀟灑風度,兩頭翹的鬍子。他很少來巴黎,馬呂斯從來不曾會過他。這兩個表兄弟只是彼此知道名字而已。我們好象曾提起過,忒阿杜勒是吉諾曼姑奶奶心疼的人,她疼他,是因為她瞧不見他。眼睛瞧不見,心裡便會對那人想像出無數的優點。

  一天早晨,吉諾曼姑奶奶力持鎮靜才捺住了心頭的激動,回到自己屋裡。馬呂斯剛才又要求他外祖父讓他去作一次短期旅行,並說當天傍晚便打算動身。外祖父回答說:「去吧!」隨後,吉諾曼先生轉過背,把兩條眉毛在額頭上聳得高高的,接著說:「他外宿,屢犯不改。」吉諾曼姑娘回到自己的屋裡,著實安不下心來,又走到樓梯上,她狠狠地說了這麼一句:「未免太過火了。」繼又問這麼一句:「究竟他要去什麼地方呢?」她仿佛窺到了他心中某種不大說得出口的隱秘活動,一個若隱若現的婦女,一次幽會,一種密約,如果能拿著眼鏡湊近去看個清楚,那倒也不壞。刺探隱情,有如初嘗異味。聖潔的靈魂是絕不厭惡這種滋味的。在虔誠篤敬的心曲深處也常有窺人隱私的好奇心。

  因此她被一種要摸清底細的輕微饑渴所俘虜了。

  這種好奇心所引起的激動有點超出她的慣例。為了使自己得到消遣,她便專心於自己的手藝,她開始剪裁層層棉布,拼繡那種在帝國時期和王朝復辟時期盛行的許多車輪形的飾物。工作煩悶,工作者煩躁。她在她的椅子上一直坐了好幾個鐘頭,房門忽然開了。吉諾曼姑娘抬起她的鼻子,那位忒阿杜勒中尉立在她面前,正向她行軍禮。她發出一聲幸福的叫喊。人老了,又素來靦腆虔誠,並且又是姑媽,見到一個龍騎兵走進她的繡房,那總是樂意的。

  「你在這裡!」她喊著說。

  「我路過這兒,我的姑姑。」

  「快擁抱我吧。」

  「遵命!」忒阿杜勒說。

  他上前擁抱了她。吉諾曼姑奶奶走到她的書桌邊,開了抽屜。

  「你至少得在我們這兒待上整整一星期吧?」

  「姑姑,我今晚就得走。」

  「瞎說!」

  「一點也沒說錯。」

  「留下來,我的小忒阿杜勒,我求你。」

  「我的心想留下,但是命令不許可。事情很簡單,我們換防,我們原來駐紮在默倫,現在調到加容,從老防地到新防地,我們得經過巴黎。我說了,我要去看看我的姑姑。」

  「這一小點是補償你的損失的。」

  她放了十個路易在他手心裡。

  「您的意思是說這是為了使我高興吧,親愛的姑姑。」

  忒阿杜勒再次擁抱她,她因為自己的脖子被他軍服上的金線邊微微刮痛了一點而起了一陣快感。

  「你是不是騎著馬帶著隊伍出發呢?」她問他。

  「不,我的姑姑,我打定主意要來看看您。我得到了特殊照顧。我的勤務兵帶著我的馬走了,我乘公共馬車去。說到這兒,我想起要問您一樁事。」

  「什麼事?」

  「我那表弟馬呂斯·彭眉胥,他也要去旅行嗎?」

  「你怎麼知道的?」他姑姑說,這時她那好奇心陡然被搔著最癢處了。

  「來這兒時,我到公共馬車站去訂了一個前廂座位。」

  「後來呢?」

  『有個旅客已在車頂上訂了個座位。我在旅客單上見到了他的名字。」

  「什麼名字?」

  「馬呂斯·彭眉胥。」

  「那壞蛋!」姑姑喊著說。「哈!你那表弟可不象你這樣是個有條理的孩子。到公共馬車裡去過夜,這成什麼話!」

  「跟我一樣。」

  「你,那是為了任務,而他呢,只是為了胡鬧。」

  「沒有想到!」忒阿杜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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