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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車輪裡的棍(3)


  「為什麼不呢?」

  「假使先生在今天夜裡的四點鐘到,可以不可以呢?」

  「決不可以。」

  「就是,您知道,有件事要說,用郵局的馬的話……先生有護照嗎?」

  「有。」

  「那麼,用郵局的馬的話,先生也不能在明天以前到達阿拉斯。我們是在一條支路上。換馬站的工作做得很壞,馬都在田裡。犁田的季節已經開始了。大家都需要壯馬,郵局和旁的地方都一樣在四處找馬。先生在每個換馬站都至少得等上三四個鐘頭。並且只能慢慢地走。有許多斜坡要爬。」

  「唉,我騎著馬去吧。請您把車子解下來。在這地方我總買得到一套鞍子吧。」

  「當然買得到。但是這匹馬肯受鞍子嗎?」

  「真的,您提醒了我。這馬不肯受鞍子。」

  「那麼……」

  「在這村子裡,我總可以找得到一匹出租的馬吧。」

  「一匹一口氣走到阿拉斯的馬嗎?」

  「對了。」

  「您非得有一匹在我們這地方找不著的那種馬才行。首先,您得買,因為我們不認識您。但是既沒有賣的,也沒有租的,五百法郎,一千法郎,都不中用。您找不到一匹那樣的馬。」

  「怎麼辦?」

  「最好是這樣,老實人說老實話,我來修您的輪子,您等到明天再走。」

  「明天太遲了。」

  「聖母!」

  「此地沒有去阿拉斯的郵車嗎?它在什麼時候走過?」

  「今晚。那兩輛箱車,一上一下,都走夜路。」

  「怎麼!您非得有一天工夫才能修好那輪子嗎?」

  「一天,並且是整整的一天!」

  「用兩個工人呢?」

  「用十個也不成!」

  「如果我們用繩子把那兩條輪輻綁起來呢?」

  「綁輪輻,可以,綁輪轂,不行。並且輪箍也壞了。」

  「城裡有出租車子的人嗎?」

  「沒有。」

  「另外還有車匠嗎?」

  那馬夫和車匠師父同時搖著頭答道:

  「沒有。」

  他感到一種極大的快樂。

  上天從中佈置,那是顯然的了。折斷車輪,使他中途停頓,那正是天意。他對這初次的昭示,還不折服,他剛才已竭盡全力想找出繼續前進的可能性,他已忠誠地、細心地想盡了一切方法,他在時令、勞頓、費用面前都沒有退縮,他沒有絲毫可譴責自己的地方。假使他不再走遠,那已不關他的事。那已不是他的過失,不是他的良心問題,而是天意。

  他吐了一口氣。自從沙威訪問以後,他第一次舒暢地、長長地吐了口氣。他仿佛覺得,二十個鐘頭以來緊握著他心的那只鐵手剛才已經松下來了。

  他仿佛覺得現在上帝是袒護他的了,並且表明了旨意。

  他向自己說他已盡了他的全力,現在只好心安理得地轉身回去。

  假使他和那車匠的談話是在客棧中的一間屋子裡進行而沒有旁人在場,沒有旁人聽到他們的談話,事情也許會就此停頓下來,我們將要讀到的那些波折也就無從談起了,但是那次談話是在街上進行的。街上的交接總免不了要引來一些圍著看熱鬧的觀眾,隨時隨地都有那種專門愛看熱鬧的人。當他在問那車匠時,有些來往過路的人便在他們周圍停了下來。其中有個年輕孩子,當時也沒人注意他,他聽了幾分鐘以後離開那群人跑了。

  這位趕路人在經過了我們剛才所說的那些思想活動以後,正打算原路踅回頭,那孩子回來了。還有一個老婦人跟著他。

  「先生,」老婦人說,「我的孩子告訴我,說您想租一輛車子。」

  出自那孩子帶來的老婦人口中的這句簡單的話,立刻使他汗流浹背。他仿佛看見那只已經放了他的手又出現在他背後的黑影裡,準備再抓住他。

  他回答:

  「是的,好媽媽,我要找一輛出租的車子。」

  他又連忙加上一句:

  「不過這地方沒有車子。」

  「有。」那婦人說。

  「哪兒會有?」車匠問。

  「在我家裡。」老婦人回答。

  他吃了一驚。那只討命的手又抓住他了。

  老婦人在一個車棚下確有一輛柳條車。車匠和那客棧裡的用人,看見自己的買賣做不成,大不高興,岔著說些諸如此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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