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天使的憤怒 | 上頁 下頁 |
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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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靜悄悄的,十分安寧。她走上樓,進了喬舒亞的房間,關上門,躺倒在他的床上。她的目光巡視著所有屬他的東西,所有他喜愛的東西。他的整個世界就在這間屋子裡。她現在無事可做,也沒地方可去。喬舒亞是她心中的一切!往事一一湧上心頭…… 喬舒亞蹣跚著邁出了他最初的幾步;……喬舒亞說,車車,媽媽,去玩你的玩具吧;……勇敢的小喬舒亞第一次單獨去上學;……喬舒亞躺在床上出麻疹,渾身難受;……喬舒亞擊中了球,為他的球隊在比賽中取得勝利;……喬舒亞學習駕船;……喬舒亞在動物園裡喂大象;……喬舒亞在母親節唱《照耀吧,豐收的圓月》……。記憶如流水,在她眼前緩緩淌過;記憶如電影,一幕幕在她心中映出。記憶在詹妮弗和喬舒亞準備動身去阿卡普爾科那天中斷了。 阿卡普爾科……在那裡她曾見到過亞當,與他歡度良宵。她所以受到這樣的懲罰,或許就是因為她只顧自己縱情作樂的緣故。當然,詹妮弗想,這是對我的懲罰,是我的地獄。 她的記憶又重新開始,從喬舒亞出生那天想起。……喬舒亞蹣跚學步……喬舒亞說,車車,媽媽,去玩你的玩具吧…… 時光在悄悄地流逝。詹妮弗有時聽見屋子遠處的電話丁零作響,有時又聽見有人在砰砰地打門。但她對那些聲響完全不加理會。她不能讓任何東西打擾自己,她要和兒子在一塊。她呆在屋裡,不吃也不喝,好像這世界只有她和喬舒亞兩人,她失去了時間概念,不知道自己在那裡躺了多久。 五天以後,詹妮弗又一次聽到前門的門鈴在響,還有人在拼命打著門,但她不予理會。任他是誰,都該走遠些,別來打擾。她隱隱約約聽見玻璃被擊碎的聲音。不一會兒,喬舒亞的房門砰地被打開,邁克爾·莫雷蒂出現在門口。 他看了一眼這躺在床上的女人。她面容憔悴,眼窩深陷,呆呆地望著他。「上帝啊!」他不禁失聲喊道。 邁克爾·莫雷蒂用盡全身力氣才將詹妮弗抱出房問。她歇斯底里地反抗著,捶他,抓他的眼睛。尼克·維多在樓下等著。他倆一起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詹妮弗塞進了汽車。詹妮弗不知道他倆是誰,為什麼來這兒。她只知道他們要把她從她兒子身邊拖開。她想告訴他們,如果他們那樣對她,她寧願去死。但她畢竟疲憊已極,再也反抗不動了。她終於昏睡過去了。 當詹妮弗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窗明几淨的屋子裡。窗外風景如畫,可以看到遠處層層疊疊的山巒和湛藍的湖泊。一位穿白褂子的護士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閱讀雜誌。當詹妮弗慢慢睜開眼睛時,她抬起頭來。 「我在哪兒?」詹妮弗說話時喉嚨很痛。 「和你的朋友在一起,帕克小姐。是莫雷蒂先生把你送來的。他一直很關心你。知道你醒來,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護士匆匆地走出屋子,詹妮弗躺在那裡,頭腦空空,也不願去想什麼,但記憶如不速之客,不請而至,躲也躲不開,逃也逃不脫。詹妮弗意識到自己曾有自殺的念頭,但實際上又沒有勇氣那麼做。她只是想死,希望死神把她召去,但邁克爾救了她。真滑稽!不是亞當,而是邁克爾!她想,責備亞當是不公平的。她自己一直沒把真情告訴亞當,他當然不知道現在已經夭折的喬舒亞就是他的兒子。喬舒亞已經死了,詹妮弗現在能夠正視這一點了。她痛苦不堪。她知道,只要她活一天,這種痛苦就存在一天。但她能夠忍受;也只得忍受。這是她應得的報應。 詹妮弗聽見腳步聲,抬眼看見邁克爾走進屋子。他站在那裡驚奇地望著她。詹妮弗失蹤以後,他像個野人似的,差不多都快要瘋了。他生怕她遭到什麼不測。 他走到她床邊,低頭望著她。「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邁克爾在床沿上坐了下來,「我很難過。」 她抓住他的手,「謝謝你把我帶到這兒來,我,我想我有點兒瘋了。」 「是有那麼點兒。」 「我來這兒多久了。」 「四天了。醫生一直在給你做靜脈輸液。」 詹妮弗點點頭,但即使是這麼一個微小的動作,也花了她很大的勁。她感到異常虛弱。 「早飯就要送來了。醫生命令我把你養胖。」 「我不餓。我想我再也不會想吃東西了。」 「你會想吃的。」 詹妮弗吃驚的是邁克爾果然說中了。當護士用盤子給她端來溏心蛋、烤麵包和茶時,詹妮弗感到自己餓極了。 邁克爾留在病房裡看著她吃。詹妮弗吃完後,他說:「我得回紐約去處理一些事兒。過幾天再回來。」 他俯身輕輕地吻了吻她。「星期五見。」他的手指慢慢地撫摩著她的臉龐,「我希望你快點兒康復,聽見了嗎?」 詹妮弗看著他。「嗯。」 51 美國海軍陸戰隊基地的會議大廳擠得水泄不通。大廳外,一隊荷槍實彈的衛兵警惕地站著崗;大廳內,一次不尋常的集會即將開始。特別大陪審團的成員靠牆坐在椅子上。長桌的一頭,坐著亞當·沃納、羅伯特·迪·西爾瓦以及聯邦調查局的副局長。那頭坐著托馬斯·柯爾法克斯。 把大陪審團帶到基地來是亞當出的主意。 「這是我們保護柯爾法克斯的唯一辦法。」 大陪審團同意了亞當的建議。秘密審訊即將開始。 亞當對托馬斯·柯爾法克斯說:「請你自我介紹一下。」 「我叫托馬斯·柯爾法克斯。」 「你的職業?柯爾法克斯先生。」 「我是律師,持有在紐約州以及國內其他州開業的執照。」 「你從事律師工作多久了?」 「三十五年多。」 「你接受一般當事人的業務嗎?」 「不,先生,我只有一個當事人。」 「誰是你的當事人?」 「這三十五年來,我絕大多數時間給安東尼奧·格拉納利當律師,他死後,又為邁克爾·莫雷蒂服務。我現在代表邁克爾·莫雷蒂和他的組織。」 「你是指有組織的犯罪嗎?」 「是的,先生。」 「由於你多年擔任這一職務,人們可以設想,你處於一個獨特的地位,能夠瞭解我們稱之為黑手黨的內部活動情況,是這樣嗎?」 「那裡發生的事我幾乎沒有不知道的。」 「包括犯罪活動嗎?」 「是的,參議員。」 「你能不能詳細談談某些活動的實質?」 托馬斯·柯爾法克斯接下去談了兩個小時。他從容不迫,說得有板有眼,很有把握。他列舉了人名、地名和日期。有時,他把細節描繪得有聲有色,引人入勝,以至於在場的人都忘了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完全被他的恐怖故事吸引住了。 他談到了制訂殺人合同;殺害證人,使他們不能作證;談到了縱火,殘害人的肢體、器官;談到了白奴——就像是一份海朗尼姆斯·鮑什①的作品目錄。世界上最大的犯罪組織的內部情況破天荒地被徹底揭露了出來,第一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①海朗尼姆斯·鮑什:佛蘭德(在比利時和法國的部分地區)畫家。 亞當·沃納和羅伯特·迪·西爾瓦不時地提出一兩個問題,幫助托馬斯·柯爾法克斯回憶往事,什麼地方說漏了就讓他補上。 審訊比亞當所預期的要順利得多。然而,在臨近結束的幾分鐘裡,災難突然降臨了。 大陪審團中有個人提出了有關供贓的問題。 「這是大約兩年以前的事。邁克爾不讓我插手近來的事務,那事是詹妮弗·帕克負責的。」 亞當愣住了。 羅伯特·迪·西爾瓦急切地追問:「是詹妮弗·帕克?」 「是的,先生。」托馬斯·柯爾法克斯的話中充滿報復的口氣,「她現在是黑手黨總部的律師。」 亞當真想讓柯爾法克斯立即住口,希望他剛才所說的沒有載入記錄。但已經來不及了。迪·西爾瓦抓住這個要害,緊追不放,怎麼也無法阻止他。 「請你給我們介紹一下她的情況。」迪·西爾瓦緊逼一步。 托馬斯·柯爾法克斯說了下去:「詹妮弗·帕克插手建立了虛構的公司,負責供贓……」 亞當想打斷他的話:「我不……」 「……謀殺。」 「謀殺」二字在大廳裡久久迴響。 亞當打破沉默。「我們,我們必須根據事實。柯爾法克斯先生,你總不會告訴我們詹妮弗·帕克同實際的謀殺有關吧?」 「這正是我所要告訴你們的,她命令襲擊一個劫持了她兒子的人。那人叫弗朗克·傑克遜,她叫莫雷蒂殺死他,莫雷蒂便真的殺了那個人。」 會場上一片激動的議論聲。 她的兒子!亞當想:這一定有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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