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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18

  「我們已在全國舉辦了一系列籌措資金的午餐會。我們將主要在較大的城市裡進行活動,還將通過《面向全國》、《今日》和《會見報界》等全國性電視節目,讓你向觀眾發表簡短的競選演說。估計可以趕上去……亞當,你在聽嗎?」

  亞當轉過臉去對著斯圖爾特·尼達姆和會議室裡另外三個人說:「當然在聽囉,斯圖爾特。」尼達姆一再讓他放心,說這三位都是全國一流的新聞界權威。

  實際上,縈繞在他腦海裡的完全是另一回事,那就是詹妮弗。他希望她此刻能在自己身旁,跟他一起分享競選活動帶來的興奮,分享這一時刻,分享他的生活。

  亞當曾經幾次想跟斯圖爾特·尼達姆討論自己的處境,可是老頭子每一次總能設法把話題扯開去。

  亞當端坐著,腦子裡想到的是詹妮弗和瑪麗·貝思兩人。他知道把兩人進行對比是不公平的,但是他無法不這樣做。

  跟詹妮弗在一起使我感到興奮,她對什麼都有興趣,使我覺得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瑪麗·貝思則不同,她獨自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裡。

  詹妮弗跟我身上有著一千個共同之處,而瑪麗·貝思和我不過是結為夫婦而已,此外沒有一點相同之處。

  我愛詹妮弗的幽默感,她知道怎樣從生活中尋找樂趣。而瑪麗·貝思卻永遠那麼一本正經……

  詹妮弗使我感到年輕。瑪麗·貝思卻那麼老成,根本不像她那個年紀的人……

  詹妮弗有主見,一切都自己拿主意,瑪麗·貝思則要等著我告訴她該做什麼事……

  在我所愛的女人和我的妻子身上有著以上五點重大的區別。

  這些也正是我永遠不能離開瑪麗·貝思的原因所在。

  19

  八月初一個星期三的上午,康妮·加勒特訴全國汽車公司一案開庭了。往常,報紙對這類案件只用一兩段文字報道。可是由於擔任原告的辯護律師是詹妮弗,整個輿論界都出動了。

  帕特裡克·馬格雷坐在被告席上,他的身旁圍著一夥助手,一個個身著莊重的灰色西服。

  首先是選任陪審團的成員。馬格雷顯得漫不經心,簡直有點超然,因為他相信康妮·加勒特不可能到庭。自然,陪審團的成員如果看到一個缺胳膊短腿的美麗姑娘坐在跟前,一定會激動異常,這種情緒也就會變成一種杠杆,促使他們同意索取巨額賠償費……可是姑娘不到場,這一杠杆也就不存在了。

  這一回,馬格雷想,詹妮弗·帕克過於自作聰明了。

  陪審團選任完畢,審判開始了。帕特裡克·馬格雷首先發言。詹妮弗不得不暗自承認他講得十分精彩。他詳細地講述了那位可憐而年輕的姑娘所遭受的災難。實際上,他把詹妮弗打算講的話都講到了,這樣輪到她發言時,便再也無法在聽眾中引起強烈的同情。他在談到那次事故時,強調指出康妮·加勒特在冰上滑了一交,卡車司機本沒有錯。

  「原告要求陪審團的女士們、先生們同意給她五百萬美元的賠償。」馬格雷說著不相信地搖了搖頭。「五百萬美元!有誰見到過這麼多錢嗎?我可沒見過。委託本法律事務所辦案的當事人中,確有幾個十分富裕,可是,讓我告訴你們吧,在我整個律師生涯中,我連一百萬美元也沒見到過,五十萬美元也沒見到過。」

  他從陪審團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也沒有見過那麼多的錢。

  「被告方面即將讓證人出庭,向大家介紹事故發生的經過。那的的確確是一起事故。可是,在審判結束之前,我們將讓諸位看到,全國汽車公司在這件事中不負任何責任。你們還將注意到,提出控告的康妮·加勒特本人今天並未到庭。她的律師已經通知西爾伐曼法官,原告將不出庭。今天,康妮·加勒特本該到庭,可是她不來。我倒可以告訴大家,眼下她在哪裡。此刻,我站在這兒向你們講話的當兒,她正坐在家裡,在心裡數著那一筆她以為你們將會同意償付的鈔票。她正等著她的電話響起鈴聲,等著她的律師通知她,從你們這兒榨取了多少錢財。」

  「你我大家都明白,每當一起事故牽連到一家大公司的時候,不管這種牽連是多麼間接,總會有人馬上站出來說,『喲,那個公司富著哪。它准付得起。我們來敲它一下竹杠吧。』」

  帕特裡克·馬格雷稍停一下又說了下去。

  「康妮·加勒特今天下來法庭,是因為她不敢面對你們大家。她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不道德的。好,那就讓我們給她落個兩手空空的下場,借此來教訓那些想在將來仿效她的人。人人都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如果你在街上因路面冰滑跌了一交,就不能責怪大闊佬,就不該想從他身上榨取五百萬美元。完了,謝謝各位。」

  他轉過身向詹妮弗鞠了一躬,然後回到被告席旁,坐了下去。

  詹妮弗站起身來,朝陪審團席走去。她仔細打量著他們的臉,想揣度一下帕特裡克·馬格雷先生的講話給他們留下了什麼印象。

  「我可敬的同行已經告訴諸位,康妮·加勒特在審判期間將不到庭。這話沒錯。」說著,詹妮弗順手指了指原告席上空著的位子。「康妮·加勒特如果出席的話,那兒便是她坐的地方。不過不是坐在那張椅子上,而是坐在一張特製的輪椅中。輪椅便是她的全部天地。雖然康妮·加勒特今天不能前來,但是在審判結束之前,你們大家都將有機會見到她,並將像我那樣瞭解她。」

  帕特裡克·馬格雷的臉上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色。他皺了皺眉,朝身前的一個助手湊過去耳語了幾句。

  詹妮弗又接著往下講:「馬格雷先生能言善辯,在他滔滔不絕地講述時,我一直洗耳恭聽著,我要告訴諸位,我被他的話深深地打動了,一個缺臂短腿的二十四歲的姑娘竟然攻擊起一家擁有數十億美元的汽車公司來,這實在使我感到難過。這個女子此刻正在家裡坐著,她貪財如命,一心等待著接到一個電話,通知她已經成為富翁。」說到這裡,詹妮弗的聲音突然變低沉了。

  「可是她成為富翁以後能幹什麼呢?上街去買鑽石戒指嗎?可她沒有手啊!買舞鞋嗎?可她沒有腳啊!添置她永遠沒有機會穿戴的華麗時裝?購置一輛羅爾·羅伊斯高級轎車把她送到舞會上去嗎?可誰也不會邀請她去跳舞啊!請諸位想一想吧,她用這筆錢財到底能換取什麼歡樂呢?」

  詹妮弗講話的語氣平靜而又十分真誠。她的雙目緩緩地從陪審員臉上逐個掃過。「馬格雷先生這一輩子從來沒有一次見到過五百萬美元。我也沒有見過。但是我要向你們講明:如果我把五百萬美元的現鈔贈送給你們中的任何一位,而作為交換的唯一條件是砍去你的雙手和雙腳,這樣,我想五百萬美元未必見得就是一筆可觀的進益了。……」

  「有關本案的法律條文十分清楚,」詹妮弗解釋道,「在原告輸了官司的上一次審判中,被告們本知道他們的汽車制動系統有缺陷,但他們對原告和法庭隱瞞了這一事實。這種行為本身就是非法的。這也就是這次要求重新審判的理由。據政府最近一次調查,造成卡車事故最主要的因素是車輪、輪胎、制動和操縱系統等方面的問題。如果你們願意就下述數字進行一番分析的話……」

  帕特裡克·馬格雷正估摸著陪審團的反應——在這一點上他也在行。當詹妮弗用單調而沉悶的語調念著一連串統計數字時,陪審員臉上個個露出了厭倦的神色。審判變得越來越技術化,跟那個殘廢了的姑娘不再有多少關係,什麼卡車啦,刹車後滑行距離啦,制動圓筒失靈啦等等。陪審員越來越沒有興趣了。

  馬格雷瞟了詹妮弗一眼,心想:她並不像傳說的那麼聰明能幹。馬格雷明白,要是換了他為康妮·加勒特辯護的話,他一定會在陪審員的感情上下功夫,而把那些數字和技術方面的問題撇在一邊。可是詹妮弗·帕克的做法恰恰相反。

  帕特裡克·馬格雷向椅背上一靠,心情輕鬆了。

  詹妮弗正朝法官席走去。「法官先生,如果法庭准許的話,我這兒有些物證想請諸位過目。」

  「什麼東西?」西爾伐曼法官問。

  「本庭開始審理時,我曾答應過陪審團,準備讓他們瞭解一下康妮·加勒特的情況。由於她本人無法出席,我要求准許我給大家看一些她的照片。」

  西爾伐曼說:「我不反對。」說著他朝帕特裡克·馬格雷轉過臉去。「被告的律師有反對意見嗎?」

  帕特裡克·馬格雷慢慢站起身,腦子卻飛快地思索著。

  「是什麼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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