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世無定事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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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的上帝啊!佩姬心想。她只覺得自己好似陷入了一場永無休止的可怕的噩夢之中。 夜裡剩下的時間裡,佩姬被叫起來又醫治了一例食物中毒,一位斷臂者,一例食管裂口者,一個胸骨骨折者。到她跌跌爬爬趕回值班休息室時,她已經累得一步也挪不動了。她爬上小帆布床,剛開始打個盹,電話又響起來。 她閉著眼睛伸手摸到電話機。「喂……」 「泰勒大夫,我們正等著你呐。」 「什麼?」她躺在那兒,極力在回想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你要開始查房啦,大夫。」 「我查房?」這真是一種糟糕透頂的玩笑。佩姬想起來。這簡直不通人性。他們不能讓任何人這麼個幹法嘛!可是他們正在等她。 10分鐘後,佩姬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地又開始去查房。她撞到拉德納醫生身上。「對不起,」她低聲哼著。「我整夜沒睡……」 拉德納醫生同情地拍拍她肩膀。「你會習慣的。」 佩姬總算上完連班後,一口氣足足睡了14個鐘頭。 緊張的壓力和讓人受煎熬的時間對有些見習住院醫生來講實在是太吃不消了,他們就這樣從醫院裡消失了。這事決不會發生在我身上。佩姬暗暗立下誓言。 壓力毫無緩和。有一回,佩姬做完讓人難以承受的36小時連班後,累得她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她步子踉蹌地走到電梯旁,站在那兒,頭腦麻木。 湯姆·張朝她走過來。「你還好吧?」 「很好,」佩姬嘟噥一聲。 他咧嘴笑著說,「你看上去夠嗆的。」 「謝謝。他們為什麼要我們這樣幹?」佩姬問道。 張聳聳肩膀。「從理論上說,這樣才能使我們和我們的病人始終保持接觸。要是我們回家,把病人晾在這兒,我們就不會知道在我們不在的時候,他們會出什麼事。」 佩姬點點頭。「這還有些說得通。」這一點道理也沒有。「要是我們站著睡著了,我們怎麼照看他們?」 張又聳聳肩膀。「這些規矩也不是我訂出來的。所有的醫院都是這麼幹的。」他又更仔細地看了看佩姬。「你自己能回得了家嗎?」 佩姬看了他一眼,神氣活現地說,「那當然。」 「多保重。」張說著就消失在走道裡。 佩姬等著電梯到來。電梯來的時候,她已經站在那兒睡著了。 兩天以後,佩姬正在和凱特一塊兒吃早飯。 「你想聽到一場可怕的懺悔嗎?」佩姬問她。「有時候,他們清晨4點鐘把我弄醒,就為著給什麼人服一片阿斯匹靈。我跌跌衝衝地走過過道,迷迷糊糊地經過一間間病房,看到所有的病人都蜷在床上睡得美美的。這時候,我真想砸開每一間病房的門,大聲喊叫,『統統給我馬上起床!』」 凱特伸出手說:「咱們彼此彼此。」 到醫院來的病人,他們的健康狀況、經濟條件、年齡和膚色都各不相同。他們或者驚魂未定,或者勇氣十足;或者彬彬有禮,也可能趾高氣揚;或者要求苛刻,或者體貼諒解。他們都是正處於苦痛中的活人。 醫生中的大多數都是富於獻身精神的。如同任何一種專業,醫生中也有好醫生與壞醫生之分。他們有的年輕,有的上了年紀;有的手腳粗笨,也有的技藝精湛;有的討人喜歡,也有的淫狠下流。有那麼幾個人,時不時地就想占佩姬的便宜。有些是細微的暗示,有些乾脆就是赤裸裸的。 「你夜裡不常覺得寂寞嗎?我知道我有這種感覺。我想……」 「上班的這段時間等於是謀殺,不是嗎?你知道我發現了什麼可以讓我精力旺盛?美好的性生活。我們為什麼不……?」 「我妻子外出幾天。我在靠近卡梅爾有一幢小屋,這個週末我們可以……」 此外還有那些病人。 「你是我的醫生,嗯?你知道什麼可以治好我……?」 「到我床跟前來,寶貝兒。我想瞧瞧這些是不是真的……」 佩姬氣得咬牙切齒,對此毫不理睬。等到阿爾弗雷德和我結婚之後,這一切就會停止了。只要一想起阿爾弗雷德,就會讓她覺得一陣心花怒放。他很快就會從非洲回來了。很快。 有天早晨查房之前,佩姬和凱特一邊吃早飯,一邊談論她們碰上的性騷擾事件。 「絕大多數醫生的行為舉止像真正完美的紳士,但也有那麼幾個人似乎認為我們是他們領地上的外快,我們之所以在那兒完全是為了給他們配種的,」凱特說著。「我想沒有一個星期不會有醫生來找岔子的。『你為什麼不到我那兒去喝一杯呢?我有很棒的激光唱片呢。』或者在手術室裡,當我做助手的時候,那個主刀醫生就會用他的胳膊掃過我的胸部。有個性欲反常的傢伙還跟我說,『你知道,不管什麼時候在飯館裡吃雞,我都點的是黑皮雞。』」 佩姬歎口氣:「他們以為把我們當成性交對象就是奉承了我們。我寧願他們把咱們當醫生待。」 「他們不少人甚至不願我們在醫院裡。他們只想著和我們上床。你知道,這太不公平。女人總被看作低人一等,直到我們證明了自己的能力。男人們總被認為是高人一等,直到他們證明自己是何等的狗屎。」 「這就是大男子們的關係網,」佩姬說。「如果再多有幾個女醫生,我們就能開始建一個新女性關係網。」 佩姬聽說過阿瑟·凱恩這個人。他是整個醫院裡人們閒談中的不斷的話題。他的綽號叫007大夫——持有執照的殺手。他對所有問題的解決方法一律採用開刀動手術。他的手術率比醫院裡任何一個醫生都高。他的手術死亡率也比別人高。 他個子矮小,禿頂,長著一隻鷹鉤鼻,牙齒被煙熏得發黑,身體大大超重。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自命為討女人歡心的男子。他喜歡把新來的護士和女住院醫生稱為「鮮肉」。 佩姬·泰勒是塊鮮肉。他看見她坐在樓上過廳裡,就走過去,沒等人邀請就坐在她桌旁。 「我一直在密切注視著你。」 佩姬抬起頭,嚇了一跳。「對不起,你說什麼?」 「我是凱恩醫生。朋友們都叫我阿瑟。」他口氣中含有一種挑逗。 佩姬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朋友。 「你在這兒還好嗎?」 這個問題讓佩姬覺得太突然了,沒有防備。「我……還好,我想。」 他朝前俯過身子。「這是家大醫院。在這兒是很容易迷失方向的。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嗎?」 佩姬謹慎地回答,「不很清楚。」 「你太漂亮了,在人群裡找不到第二個。你要是想在這兒立足的話,你就需要有人幫助你。那種知道竅門的人。」 談話到這時變得更讓人不快。 「那麼說,你願意幫助我囉。」 「是的。」他露出一嘴熏黑的牙齒。「我們為什麼不在吃晚飯的時候討論它一下呢?」 「沒什麼可討論的,」佩姬說。「我沒興趣。」 阿瑟·凱恩看著佩姬站起身走開。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邪惡的表情。 外科見習住院醫生第一年的工作每兩個月輪轉一次,在產科,整形外科,泌尿外科和普外科之間輪流交替。 佩姬體驗到,病家在夏季到任何一家實習醫院會診治重病都是極其危險的事,因為許多醫生都去休假了,病人這時只能聽憑沒有經驗的年輕見習醫生任意擺佈。 差不多所有的外科醫生都喜歡在開刀時放音樂。有個醫生的綽號叫莫紮特,還有個諢名叫阿克塞·羅斯,這些外號都出自他們的音樂品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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