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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這是露西婭所聽到的最好的消息。好極了,她想,晚上我就可以帶著十字架溜走了。有了士兵,他們就不敢追我了。

  對特雷莎修女來說,這個消息具有不同的意義。她聽見他們說有個叫阿科卡的上校在追捕他們。他們把阿科卡上校稱做敵人。但是這些人才是敵人哩,那麼阿科卡便是我的朋友了。謝謝你,上帝,為我送來了阿科卡上校。

  名叫魯維奧的高個兒在跟她講話。

  「你明白嗎,修女?我們必須保持絕對的安靜。」

  「是的,我明白。」我比你更明白呢。他們絲毫不知上帝讓她看透了他們邪惡的內心。

  托馬斯·聖胡爾霍和藹地說:「我知道這對你們兩人都不容易做到,但不要著急。我們會讓你們安全到達修道院的。」

  他是指到達埃塞吧。啊,他真狡猾。他在說魔鬼的甜言蜜語。但上帝與我在一起,他在指引著我。她知道她該做什麼。不過她必須小心謹慎。

  兩個男人為兩個女人安排好睡袋,讓她們兩人挨著睡。

  「你們倆現在都睡一會兒吧。」

  兩個女人都睡進不習慣的睡袋。夜晚天氣非常晴朗,天空中星光閃爍。露西婭抬起頭看了看它們,高興地想:幾個小時後,我就要自由了。只要他們都已睡著,我便上路。她打著哈欠。她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精疲力竭了。長途跋涉和精神上的緊張使他們累極了。她感到眼皮在打架了。我只休息一會,露西婭想。

  她進入了夢鄉。

  特雷莎修女睡在露西婭旁邊,根本沒有入睡,在跟企圖奪去她、送她的靈魂進地獄的魔鬼搏鬥。我得堅強些。上帝在考驗我。我被流放了,因此我必須找到回他身邊的道路。這兩個男人想阻止我。絕對辦不到!

  淩晨4點,特雷莎修女一聲不響地起來,四下看了看。托馬斯。聖胡爾霍離她只有幾碼遠,還睡得很香。名叫魯維奧的高個兒、黑皮膚的男人在注視著空曠地的邊緣,背對著她。她可以看到他貼在樹上的身影。

  特雷莎修女悄然無聲地起來。她躊躇了片刻,想了想十字架。我要帶著它去嗎?不過我馬上就回來。我得找個安全的地方藏好它,直到我回來取。她朝露西婭修女睡的地方看了看。對。它跟我相信上帝的姐妹在一起將是安全的。特雷莎修女下定了決心。

  她靜靜地移到露西婭的睡袋旁邊,輕輕地將裹著的十字架放了進去。露西婭睡得很熟,一動也沒動。特雷莎修女轉身走進了樹林,沒讓魯維奧發現,隨後小心翼翼地摸下山向士兵的紮營地走去。山路有露水,又陡又滑,但是上帝給她插上了翅膀。她迅速下山,既沒有東搖西晃,也沒有跌倒,匆匆向解救她的地方奔去。

  在前方的黑暗之中,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一個聲音叫道:「誰在那兒?」

  「特雷莎修女。」

  她向哨兵走去,他身穿制服,用槍對準了她。

  「你從哪來,老太婆?」他喝道。

  她帶著喜悅的眼神看著他。「上帝派我來的。」

  哨兵眼瞪瞪地看著她。「是嗎,是現在派來的?」

  「是的。他派我來見阿科卡上校。」

  哨兵搖了搖頭。「你最好告訴上帝你不是上校想要的人。再見,老太婆。」

  「你不明白呀。我是西多會修道院的特雷莎修女。我被海梅·米羅和他手下的人綁架了。」她看著他臉上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你是——你是從修道院來的嗎?」

  「是的。」

  「阿維拉的那個修道院嗎?」

  「對。」特雷莎不耐煩地說。這個人怎麼啦?難道他沒意識到把她從那些魔鬼手中解救出來是何等重要嗎?

  士兵小心翼翼地說:「上校這會兒不在這兒,修女——」

  這是沒有預料到的一擊。

  「——索斯特羅在指揮。我可以帶你去見他。」

  「他會幫助我嗎?」

  「啊,我肯定他會的。請跟我來吧。」

  哨兵簡直不敢相信他的好運氣。法爾·索斯特羅派了幾個連的兵力捜尋整個鄉村,尋找那四個修女,都沒有找到。現在其中一個修女東倒西歪地來到營地,主動自首。上校當然會喜出望外的。

  他們來到一個帳篷前,法爾·索斯特羅上校和副官正在裡面研究地圖。哨兵和這個女人進來時,兩位軍官抬起頭來。

  「對不起,上校。這是西多會修道院的特雷莎修女。」

  索斯特羅眼瞪瞪地看著她,顯出吃驚的神色。三天來,他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尋找海梅·米羅和四個修女上面了,如今,就在他跟前,出現了一個。真有上帝存在啊。

  「請坐,修女。」

  沒有時間坐了,特雷莎修女心想。她得讓他認識到事情十萬火急。「我們得趕快啊。他們想把我帶回埃塞。」

  上校有點迷惑。「誰要把你帶回埃塞啊?」

  「海梅·米羅的人。」

  他站起身來。「修女——你是不是知道這些人在哪兒呢?」

  特雷莎修女不耐煩地說:「當然知道呀。」她轉過身,指了指。「他們就在這座山上,躲著你們。」

  第18章

  和埃倫·斯科特交談之後的第二天,艾倫·塔克便到達了阿維拉。這是長途飛行,塔克本應當精疲力竭了,但恰恰相反,他很興奮。埃倫·斯科特可不是憑一時的興致行事的女人。這裡面恐怕有蹊蹺,艾倫·塔克心想,如果我應付得當的話,我有一種預感,我可以大撈一把。

  他在四柱台旅館訂下房間,對櫃檯後面的職員說:「附近有報社嗎?」

  「街那頭便是,先生。往左走,過兩個街區。你一看就知道。」

  「謝謝你啦。」

  「不客氣。」①

  ①原文為西班牙語。

  塔克一邊向大街走去,看看午睡之後又充滿生機的城市,一邊在想著他被派來帶回去的那個神秘的姑娘。這件事非同小可。但是為什麼如此重要呢?他仿佛又聽到了埃倫·斯科特的聲音。

  如果她還活著,帶她回來見我。你不要跟其他人談及此事。

  好的,夫人。我怎麼跟她說呢?

  就簡單地告訴她,她父親的一位朋友想見她。她就會來的。

  塔克找到了報社。他走了進去,屋裡有五六個人坐在桌旁工作。他走到一個人面前。「對不起,我想見見主編。」

  那個人指了指一間辦公室。「在那裡面,先生。」

  「謝謝。」②

  ②原文為西班牙語。

  塔克向那扇開著的門走過去,朝裡看了看。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男人坐在書桌旁,正忙著編報。

  「對不起,」塔克說,「我能跟您談一會兒嗎?」

  那人抬起頭。「什麼事?」

  「我正在尋找一位小姐。」

  主編笑了笑。「我們不都在找嗎,先生?」

  「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被遺棄在一幢農舍門口。」

  笑容消失了。「哦。她是被拋棄的嗎?」

  「對。」①

  「您想找到她?」

  「對。」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呢,先生?」

  「28年前。」

  年輕人聳了聳肩。「那時我還不懂事哪。」

  也許事情不很容易辦。「您能介紹一個能幫我忙的人嗎?」

  主編仰靠在椅子背上,思考起來。「說真的,我可以為您介紹。我建議您跟貝倫多神父談談。」

  貝倫多神父坐在自己的書房裡,牧師袍蓋住了他瘦弱的雙腿,他在聽這位陌生人說話。

  艾倫·塔克說明來意之後,貝倫多神父說:「您怎麼想知道此事呢,先生?這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了。您對此事有何興趣?」

  塔克躊躇了一下,小心謹慎地選用他的詞句。「我不能隨便說。我只能告訴您,這對那個姑娘沒有害處。您能告訴我,她當時被拋棄的那幢農舍在哪兒——」

  那幢農舍。記憶像潮水一樣湧向他的腦海,使他想起莫拉斯送那小孩到醫院後的第二天來找他的情景。

  「我看她快死了,神父。我們該怎麼辦呢?」

  貝倫多神父給他的朋友、警察局局長唐·莫拉戈打了個電話。

  「我認為這個孩子是到阿維拉的遊客遺棄的。您能查查大小旅店,看看有沒有帶著小孩來,又丟下孩子走的人嗎?」

  警察查遍了所有旅館必須登記的住宿卡片,但是都沒有用。

  「這個孩子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唐·莫拉戈說。

  他不知他離事實真相是如此接近。

  貝倫多神父將小孩抱到孤兒院的時候,梅塞德絲·安赫萊斯曾經問過:「這孩子有名字嗎?」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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