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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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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隻靠上碼頭後,甲板上立即擠滿了傑米從未見過的長得最為古怪的人們。他們是為各種旅館拉客的人——黑人、黃種人、棕色人和紅種人——他們爭先恐後地扛起行李。孩子們手裡拿著報紙、糖果和水果,穿梭似的來回奔跑叫賣。混血種人、印度人和黑人馬車夫們吆喝著,急切地希望有人搭乘。小商販和推著飲料車的人大聲嚷嚷著招徠生意。大黑蠅亂哄哄地飛舞著。水手和搬運工邊擠邊喊地穿過擁擠的人群,那些想看住自己行李的旅客被擠得束手無策。講話聲混雜成一片。人們用傑米從未聽到過的語言交談著。 Yullekomvandekaap,neh? Hetjulleminepapazynwagengezien? Watbedui'di? Huistoe! 他連一個字都聽不懂。 開普敦與傑米所見過的其他地方迥然不同。每所房子都有自己的特色。在一座用磚或石頭砌成的兩三層樓高的倉庫旁邊,是一家用馬口鐵搭起來的小吃店,再過去是一家用人工吹成的玻璃薄板作門面的珠寶商店,與它毗鄰的是一家蔬菜鋪子,接著又是一家歪歪斜斜的煙草店。 傑米被街上來來往往的男人、女人和孩子們吸引住了。他看見一個卡菲爾人①,下身穿著破舊的七十八兵團的蘇格蘭高地格子呢褲,上身披著一條麻袋片,上面挖了幾個洞作為領口和袖口。這個卡菲爾人在兩個手拉著手的華人男人後面走著,華人穿著藍色長衫,辮子仔細地盤在圓錐形的草帽下面。在街上走的還有體格強壯、臉色通紅的布爾②農民,頭髮被太陽曬得褪去了原有的顏色;他們的貨車上裝滿了土豆、玉米和新鮮綠葉蔬菜。男人身著棕色棉絨褲子和上衣,頭戴寬邊絨帽,嘴裡叼著陶制煙斗,大步地走在女人前面。女人們穿著黑色服裝,蒙著又黑又厚的面紗,頭上戴著朝前撐起的黑綢闊邊女帽。印度洗衣女工頭上頂著大捆髒衣服,推開穿紅衣、戴頭盔的士兵,往前趕路。這真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①南非說班圖語的部分居民。——譯注 ②住在南非的荷蘭人後裔。——譯注 傑米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了船上水手向他推薦的那種便宜的包飯旅店。店主是一個矮胖、胸脯豐滿的中年寡婦。 她看了傑米一會兒,微笑著用當地話問了一句:「Zoekyullegoud?」 他很窘,臉也紅了。「對不起——我聽不懂。」 「你講英語,是嗎?你到這裡淘金來了?挖鑽石來了?」 「挖鑽石。是的,夫人。」 她把他拉到裡邊。「你會喜歡這裡的。我對所有像你這樣的青年人會提供一切方便的。」 傑米不知道她是否也是挖鑽石者之一。他希望不是。 「我是文斯特太太。」她故作忸怩地說,「但是我的朋友叫我『蒂蒂』。」她微笑時,露出了一顆金牙。「我有一種感覺,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的。有什麼事,儘管問我好了。」 「你真是太好了,」傑米說,「請問什麼地方能弄到一張全市地圖?」 傑米手裡拿著地圖,在開普敦到處遊逛。城市的一頭是伸向陸地的郊區,如朗德波德克、克萊爾蒙特和溫伯格,綿延九英里漸漸稀疏的種植園和葡萄園,另一頭是濱海的海角區和綠角區。傑米步行穿過富人住宅區,沿斯特蘭德街和布裡街走去。傑米對那些寬敞氣派的兩層樓建築非常羡慕。那些建築屋頂是平的,前牆用拉毛灰裝飾,高高的露臺聳立在街邊。他一直走著,最後被蒼蠅叮得受不了,不得不走進房裡。這些蒼蠅好像是他的仇敵一樣。蒼蠅又大又黑,成群地叮人。傑米回到他住宿的地方,發現房子裡到處都是蒼蠅。牆壁,桌子和床上都是黑壓壓的一片。 他去找女房東。「文斯特太太,你有什麼辦法能對付我房間裡的那些蒼蠅嗎?它們……」 她咯咯大笑起來,捏了一下傑米的臉蛋。「我的寶貝,你會習慣的。等著瞧吧。」 開普敦的衛生設備既原始又奇缺。日落時,一股令人作嘔的臭氣像一條有毒的毯子,把全城捂得嚴嚴實實的,簡直令人難以忍受。但是,傑米懂得,他必須忍受。在他離開前,他必須得到更多的錢。「在鑽石礦裡,你沒有錢就休想活下來,」有人警告他說,「你呼吸空氣他們也會向你要錢。」 在開普敦的第二天,傑米找到一個為運輸公司駕馬車送貨的工作。第三天,他晚飯後又在一家飯館做洗盤子的工作。他把顧客們吃剩下的冷飯剩菜藏起來,帶回去充饑。但是對他來說,這些飯菜味道很怪。他渴望吃上一頓媽媽做的韭菜雞肉湯、燕麥餅和熱氣騰騰的新鮮軟麵包卷。可是他從不怨天尤人,他節衣縮食為的是讓銀行給他增貸開礦款項。他已經作出抉擇,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他,不管是使人腰酸背痛的勞動,呼吸到的惡臭,還是使他大半夜無法入睡的蒼蠅。他感到異常孤獨。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誰也不認識。他非常懷念他的朋友和親人。他喜歡清靜,可是孤獨經常使他隱隱作痛。 美妙的那一天終於來臨了,他的錢袋裡竟裝了二百英鎊,這是一筆可觀的數字。他已攢足了盤纏。第二天一早他就要離開開普敦,到鑽石礦去了。 靠近碼頭的一所小木屋是一家內陸運輸公司,人們可以去那裡訂購去克裡普德裡夫特鑽石礦的馬車票。傑米早晨7點鐘到達小木屋時,那裡已經擁擠不堪,傑米根本無法走近。幾百個想發財的人拼著命想弄到一張馬車票。他們來自世界各地,諸如俄國、美國、澳大利亞、德國和英國。他們用十幾種語言喊叫著,懇求被包圍的售票員為他們找個空位子。傑米看到一個粗壯的愛爾蘭男人怒容滿面地推開眾人從辦公室裡擠出來,走到人行道邊,奮力擺脫這群瘋狂的人。 「對不起,」傑米說,「那兒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也沒發生,」愛爾蘭男人帶著厭惡的情緒咕噥了一句,「這個該死的公共馬車六個禮拜以後的票子都預訂光了。」他看到傑米臉上露出了沮喪的表情。「糟糕的還不止這一點哪,小夥子,這些沒良心的婊子養的,每張票竟要你五十英鎊。」 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到鑽石礦去可能還有別的辦法吧。」 「有兩個辦法,坐荷蘭快車去,或者乾脆走著去。」 「什麼叫荷蘭快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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