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裸臉 | 上頁 下頁
三八


  值班室人聲鼎沸,腳步雜遝,可是他一點也聽不到。兩個穿制服的巡官押著一個戴手銬的醉漢從他身邊走過,其中一個巡官眼睛被打得青腫,另一個巡官用手巾捂著打得出血的鼻子,衣袖也被撕爛了。這些人隨時準備以身殉職,不分日夜,年年如此。可是,他們上不了報刊的頭條,只有習懷鬼胎,邪惡不端的警察才有資格登上頭條新聞欄。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而這老鼠屎不別人,卻正是同自己合作的人。

  他疲倦地站起來,沿走廊朝局長辦公室走,敲了一下門,便進到裡屋。

  一張破舊的辦公桌,多年來到處亂扔的雪茄煙頭在上面烙下了斑斑點點的傷痕。桌子後面坐著白泰尼局長抬頭看了一眼,問道:「搞好了嗎?」

  偵探點點頭。「查清了。保管員說,他星期三下午來過,借走了存放在證據室內的卡洛爾的鑰匙,當天晚上又把鑰匙還了來,所以白蠟檢驗沒有發現漏洞——他直接用那把鑰匙開門進入了史蒂文斯醫生的辦公室。保管員對這事一點也沒有起疑,因為他是負責此案工作的。」

  「他現在在哪兒?」年輕一點的聯邦調查局的人問。

  「不知道。派人盯住他了,可是讓他甩掉了。眼下在哪裡,很難講,隨時都會冒出來。」

  「他會追蹤史蒂文斯醫生的。」另一個聯邦調查局的人說。

  白泰尼局長轉身對他們倆說:「史蒂文斯醫生活命不死的機會有多大?」

  偵探搖搖頭說:「如果他們搶在我們前頭找到他的話,那就沒希望了。」

  局長點頭同意。「必須搶在他們前面。」局長又氣衝衝地說:「安吉利也得給我抓回來,不管用什麼辦法。」他轉過身對偵探說:「麥克銳佛,你要給我把安吉利抓住。」

  警察局電臺發出斷斷續續的呼叫聲:「十號,十號……全體警車注意……攔住五號……」

  安吉利關上車內的收音機,問道:「有人知道我來接你嗎?」

  「沒有。」

  「你還沒同旁人談過大老闆的事吧?」

  「只同你一個人談過。」

  安吉利滿意地點點頭。

  他們正通過喬治·華盛頓大橋,朝新澤西駛去。剛才賈德還提心吊膽,這會兒心情完全不一們了。有安吉利在身邊,他放心。現在他是追蹤者而不是被追蹤的對象了。一想到這些,心裡感到寬慰舒坦。

  聽從安吉利的建議,他把租來的車停放在曼哈頓,坐上安吉利這輛沒有標誌的警車。安吉利把車拐向北面,駛入貝莎茨州際公園大道,在奧倫堡又離開了大道,往勞泰本開去。

  「你真精明,什麼事子逃不脫你的眼睛,醫生。」安吉利說。

  賈德搖搖頭,說:「本來早就應該發現作案人不止一個。這是一個團體,雇用了一批職業剌客。莫迪發現車內的炸彈時,就懷疑有一幫人在幹這勾當,他們輕而易舉就可以把各種各樣兇器弄到手。」

  還有安娜,她也是其中一員,引他入圈套,好讓其他人來幹掉他。然而,對安娜,他卻恨不起來,不管她幹了什麼,他永遠不會恨她。

  安吉利把車駛離了大路。他駕輕就熟地把汽車開到一條偏道上,此道伸往一片林子。

  「你的朋友知道我們去見他嗎?」賈德問。

  「掛過電話了,他在等著。」

  前面閃出一條小路,安吉利把車開上去,又行駛了一英里,在一扇電動大門前煞住了車。賈德注意到門上面架著電視攝影機。哢嚓一聲,門開了,車剛開過,馬上又砰地關上。車沿著一條蜿蜒曲折的漫長車道開去。前方是樹叢,透過枝葉,一幢寬大樓房的屋頂撲入眼簾,閣頂尖上挺立著一尊黃銅雄雞,在陽光下閃閃光。

  雄雞的尾巴沒有了。

  第二十一章

  紐約市警察局通訊聯絡中心。隔音牆壁,明亮的氖光燈,十二名身穿襯衣的警官操縱著一大排電話轉換台,一邊六個人。台是央有一條壓縮空氣動力的傳送道,外面打來的電話,由接線員記錄下內容,放入傳送道,關到樓上的調度室,立即是轉給各分局和巡邏車。電話從不間斷,不分晝夜地傳來,就象悲劇的洪流,從這個大都市各個公民那裡湧過來,男的,女的,有的心驚膽戰,有的孤苦寂寞,有的絕望,有的醉迷,有的負傷,有的喪命……這真象一幅十八世紀英國諷剌大師霍加斯畫筆下的特寫,不同的是沒有用色彩,只用赤裸裸的痛苦的言語。

  星期一下午,此地的空氣特別緊張,每個接線員都全神貫注,思想高度集中,同時又能感覺到有多少偵探和聯邦調查局的特務人員在進進出出,接受和發出指示,迅速而有效地撒開一張電子大羅網,搜索史蒂文斯醫生和安吉利偵探。

  麥克銳佛進來時,白泰尼局長正在同紐約市犯罪活動調查委員會成員蘇裡文談話。麥克銳佛從前見過這位堅強而又誠實的官員。白泰尼中斷了交談。朝麥克銳佛轉過身來,臉上表情好象在對偵探發問。

  「有新情況。」麥克銳佛說,「找到了一個證人,是值晚班的警衛,他在史蒂文斯醫生辦公樓街對面的一幢樓裡看守大門。星期三晚上,當有人撞進史蒂文斯辦公室時,此人正去上班,親眼看見兩個人進樓。街門上了鎖,他們用鑰匙開的門。他以為這兩個人在那幢樓裡工作。」

  「人的模樣搞清了沒有?」

  「他認出了安吉利的像片。」

  「星期三晚上他說感冒了,呆在家裡休息。」

  「是的。」

  「還有一人是誰?」

  「警衛沒看清楚。」

  接線板上一長串紅燈,一個接一個地閃著光,接線員把線頭插入一個插座,轉身對白泰尼局長說:「您的電話,局長。是新澤西分路巡邏車在呼叫。」

  白泰尼一把抓起長途通話筒:「我就是白泰尼局長。」他聽了一會兒問,「情況落實了嗎?……很好!把整個地區圍個水泄不通。聯繫不要中斷……謝謝。」他掛上電話,對身邊的二位說:「似乎有點進展。一個新手在新澤西靠近奧倫堡的一條支道上發現了安吉利的車。分路巡警正在搜查這一地區。」

  「史蒂文斯醫生呢?」

  「跟安吉利一道,坐在車裡,還活著,別擔心,會找到他們的。」

  麥克銳佛掏出兩支雪茄,遞給蘇裡文一支,見他不抽,又遞給白泰尼,另一支叼到自己嘴裡。「有一個情況也值得注意,史蒂文斯醫生是讓人迷住了,給人牽著鼻子走。」他劃著火柴點了兩支煙,「我跟他的一個朋友彼得醫生談過。彼得醫生說前兩幾天他開車去史蒂文斯醫生辦公室接他吃晚飯,發現了安吉利,手裡還拿著槍。安吉利編了一套無稽荒唐的謊言,說什麼有人來搶劫。我看是因為彼得醫生到得及時,才救了史蒂文斯一命。」

  「你是怎麼看穿安吉利的?」蘇裡文問。

  「最初是因為他敲詐幾個商人的事引起的。」麥克銳佛說,「我去找這幾個商人調查,都不敢開口,怕得要死,原因還搞不清。我沒有驚動安吉利本人,只是開始密切注意他的一舉一動。漢森被殺後,安吉利來找我,要求同我一起辦案,講了不少屁話,什麼一向對我推崇備致呀,什麼渴望與我合作呀,等等。我明白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動機,想加入此案工作。經白泰尼局長同意,我就跟他搭檔合全開了。難怪他這麼巴望辦此案呢,原來他自己就是作案人。最初,我還吃不准史蒂文斯醫生與漢森和卡洛爾被殺有無牽連,就利用他來讓安吉利亮相。我編造了一個假案情,指控史蒂文斯,並告訴安吉利我要把殺人罪名安到史蒂文斯頭上。我估計,如果安吉利覺得有了替死鬼,擺脫了困境,一定會心寬得意的。」

  「你的假案起作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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