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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我已經把它丟掉了,托比,我沒辦法演好。」「誰說您演不好?」托讓問道。「您演那個角色會比世界上任何人演得都好。」老演員搖搖頭。「大家總笑話我。」當然大家笑您。您知道為什麼?

  因為您一輩子都逗大家笑。大家都指望您再逗樂兒呢。所以,如果您再演下去,你准會把大家吸引過來,讓他們都欽佩不已。」那天整個下午,他一直努力使馮尼·透克爾恢復信心。晚上,托比給導演家中打電話,「透克爾現在行了。」托出說,「你可以完全不用擔心了。」「我已經不擔心了,」導演回答說,「我已經把他撤下來了。」「你要取消撤換他的決定。」托比說:

  「你一定得讓他上鏡頭。」「我不能冒這個險。托出!他會再喝醉的,而且是——」「告訴你。」

  托比堅持說:「讓他留下。如果彩排以後,你還不想用他的話,我來接替他的角色,而且分文不取!」停頓了一會,那位導演說:「嗨!你這話可當真?」「別冒傻氣了。」「一言為定。」導演趕快說:「請你通知馮尼,讓他明天上午九點鐘來參加排練。」電視劇放映了,成為那個季節的熱門戲。評論家們對透克爾的演技,給予高度的讚揚。他獲得了電視界所能頒發的各種獎勵,並且為他作為主要演員開闢了新的前程。

  後來為了表示感謝,他給托比一件貴重的禮品。托比退給了他。附上一張字條,「我什麼也沒有作;成就是你的。」這就是托比·坦波爾的為人。

  幾個月以後,托比讓馮尼·透克爾在他的電視片中演一段短劇,但這一次馮尼在表演技巧方面,卻同托比發生了一點糾葛。從此,托比總是給他錯誤的提示,破壞他的喜劇動作,讓他在四千萬觀眾面前難以下臺。

  這又是托比·坦波爾的另一個側面。

  有人問奧哈倫,托比·坦波爾是怎樣的一個人?奧哈倫回答說:「您還記得卓別林演的那個遇見一位百萬富翁的影片嗎?當那個百萬富翁喝醉了的時候,他是卓別林的好朋友;當他清醒過來時,他就把卓別林扔了出去。他就是托比·坦波爾,只是托比不喝酒罷了。」有一次,在一家電視系統首腦們的會議上,一名低級經理始終一言不發。

  後來,托比對克裡夫敦·勞倫斯說:

  「我認為這個人不喜歡我。」「誰呀?」「會上那個小子。」「你幹麼把他放在心上?他只是三十二號攝影場上的—個無名的助理導演罷了。」「他一句話也沒和我說。」托比悶悶不樂地說,「他確實不喜歡我。」托比心煩意亂,以至克裡夫敦·勞倫斯不得不找到那個年輕人,半夜裡,他來到那個莫名奇妙的年輕人的住處說:「你是不是對托比·坦波爾有意見?」「怎麼會呢?

  我認為他是全世界最富有喜劇性的人物了!」「那麼能否請你幫個忙,好孩子?給他掛個電話,把你的想法告訴他。」「幹什麼?」「聽話,給托比打個電話,告訴他,你喜歡他。」「恩,一定,我明天一起床就打。」「現在就打。」「現在?現在已是深夜三點鐘了。」「沒關係,他在等著你呢!」這位經理打電話給托比,電話馬上有人來接。他聽出是托比的聲音。「您好!」年輕的經理咽下一口氣,接著說,「我——我只是想告訴您,我認為您實在了不起。」「多謝,老弟!」托比回答,接著掛上了電話。

  托比的隨從人員多了起來。有時深更半夜醒來,他會打電話把朋複們都找來,飲酒作樂。有時他把奧哈倫和萊因格爾都叫醒,召集他們開編寫會議。他常常在家裡通宵達旦地放電影。三個小丑和克裡夫敦,勞倫斯,還有六七名演員和食客一起陪伴著他。

  依附在他周圍的人越多,他越感到孤獨。

  第二十二章

  一九六三年的十一月,金色秋天的陽光,已然消失了。天空中一層灰淡的雲幕,顯得分外清冷。清晨常常白霧茫茫,毒氣襲人。第一場冬雨已經開始下了。

  吉爾·卡瑟爾仍然每天上午呆在施瓦伯的客旅店。倖存者仍在那裡談論著哪個人,以及為什麼原因丟掉了一個角色。他們幸災樂禍地注視著報刊上發表的每一篇貶低好演員的災難性的評論。吉爾對於這一套的閒扯胡拉,早已厭倦了;而且在她看來,這些評論不音是為失敗者唱挽歌。

  吉爾開始懷疑自己和其他周圍的人,是否不同。她對自己能成為一位明星始終信心滿懷。但是,她再看看周圍那些熟悉的面孔,她明白了,他們也不曾灰心喪氣。難道他們全都不切實際嗎?難道他們把賭注全下在了—場永遠無法實現的夢上了?吉爾無法接受後一想法。

  於是吉爾成為這夥人中聽懺悔的教母。大家都帶著問題來找她。她傾聽著,並且設法去幫忙。譬如,出點主意、籌集幾塊錢、找個能住上一兩個星期的臨時住所。她很少同男朋友幽會,因為她一心致力於自己的事業,而且力於自己的事業,而且也沒碰上使她感興趣的男人。

  吉爾一有點存款,就把他寄給媽媽,一併附上一封長而熱情的信,說她怎樣幹得一帆風順。

  最初,吉爾的媽媽寫回信還勸吉爾改行去當修女。但是,吉爾有時拍電影能給家裡寄去更多的錢,於是,她的媽媽也就勉為其難地以她女兒的職業為榮了。她不再反對吉爾當演員。但是,她要求吉爾力爭在宗教片中扮演角色。她在信中說:「我相信,如果你把你的宗教背景,告訴迪密爾先生,他一定會給你一個角色的。」奧德薩是個小城市。吉爾的媽媽仍舊替石油界的大老闆幹活兒。

  吉爾知道她的媽媽會談起她,大衛·肯尼文遲早也會聽到她成功的消息。於是,吉爾在信中編造了好多同她一起工作的大明星的故事,而且注意只稱呼他(她)們的名字。她也學會耍點小演員的花招了。當她站在明星的身旁時,總要求現場攝影師拍下她的照片。攝影師可能印兩份給她,於是,吉爾就寄給媽媽一份,另一份自己保存。她寫的那些信,讓人聽起來仿佛她差不多就是電影明星了。

  加利福尼亞州南部,終年無雪。那裡的風俗是,從聖誕節的前三周,在好萊塢大街,便開始舉行聖誕老人的遊行活動。從那以後,直至聖誕節前夜,每晚都有聖誕老人的彩車駛過。好萊塢的公民們,和他們北方各地的同胞們一樣,熱衷於歡慶聖嬰的誕生。即使氣溫高達華氏85°到90°,酷暑難熬,人人揮汗如雨;但在居民區裡,從每個家庭以及汽車中,人們照樣可以聽到收音機裡播出《光榮歸於在天的上帝》、《靜靜的夜晚》、《紅鼻子馴鹿拉道爾夫》等聖誕歌曲。他們同其他英勇愛國的美國人一樣,渴望過一個神話般的白雪皚皚的聖誕節。但是,他們知道,上帝沒有為他們提供這樣的良辰美景,於是,他們就學會自己創造一套慶祝聖誕節的儀典:街道上懸掛起各式各樣的聖誕彩燈,用塑料製成的聖誕樹,剪紙的聖誕老人,以及他們的雪橇、馴雇把整個一條街點綴鹹—片歡騰的海洋。明星和演員們都力爭參加聖誕老人的遊行活動,這到不是因為他們熱衷於給沿途觀看的成千上萬的大人和小孩帶來節日的歡樂;而是因為遊行要上電視。全國都可以看到他們的面孔。

  吉爾·卡瑟爾站在街角,孤零零地,看看長長的彩車隊伍駛過,車上的明星們向熱愛他們的影迷們,頻頻揮手致意。今年遊行的主帥是托比·坦波爾。當他的彩車通過時,崇拜他的群眾熱烈地為他歡呼。吉爾只來得及對托比那容光煥發、才華橫溢的面孔看上一眼,他就過去了。遊行隊伍中,有好萊塢中學樂隊演奏隊、跟在後面的是共濟會堂的彩車、海軍陸戰隊的樂隊、穿著牛仔服裝的騎手們,以及一支救世軍樂隊,最後,是聖地朝拜者的隊伍。此外還有揮舞各式旗幟的歌唱團體,和一輛諾特果樹場的彩車,上面用鮮花組成各種鳥獸的形象;還有消防隊、小丑玩爵士樂從等等。後來的這些遊行隊伍,已經沒有聖誕節的氣氛了,純粹成了好萊塢的大表演。

  吉爾曾經和彩車上的某些扮演角色的演員在一起工作過。其中一個人向她揮手,低頭叫她:

  「嗨喲,吉爾!你好哇?」人群中好幾個人轉過身來,羡慕地看看吉爾。人們知道她是電影圈子裡的人了。這不免使她產生一種自豪感。

  這時,她身旁傳來一個低沉而又圓潤的聲音,「對不起,您是一位演員嗎?」吉爾轉過身來,講話的人是個個子高高的、淡黃色頭髮的漂亮小夥子,大約二十五、六歲。他的面孔曬得很黑,牙齒潔白勻淨。他穿了一條舊牛仔褲,一件蘭色牛仔布上衣。上衣的胳臂財上入時地用皮子各打了一塊補釘。

  「我也是。我是說,也是演員。」他笑了笑又加上一句,「正在奮鬥。」吉爾指指自己說:

  「也在奮鬥。」他笑起來,「喝杯咖啡,好嗎?」他的名字叫阿蘭,普列斯頓,是鹽湖城人。他的父親是當地摩門教會的一位長老·「我從小到大,受的宗教教規太多了,連開句玩笑都不會。」

  他對吉爾坦率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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