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鏡子裡的陌生人 | 上頁 下頁
三七


  「恐怕不大好,大夫。」她努力從聲音中表示出一種憂慮之情。

  她再試一次:「恐怕不大好,大夫。」驚惶預感到他要死了。

  「恐怕不大好,大夫。」指控。這恐怕是大夫的失誤。他不該同他的情人去……

  吉爾通宵琢磨著這個角色,由於太緊張,使她無法入睡。但是,早上她到製片廠報到時,還是興高采烈,精神抖擻的。當她開著她朋友哈裡特借給她的汽車,來到蘭克西姆路附近的大門前,天還沒有亮。吉爾對門衛報了姓名,門衛查對了名冊,揮手讓她進去。

  「七號。」他說,「開過兩幢樓,向右轉。」她的名字上了花名冊。環球影片公司期待著她。這真象一場奇怪的夢。當吉爾前往攝影棚時,她決定同導演商議一下這個角色,讓他知道她能夠提供他所需要的任何一種解釋。吉爾在那大停車場上,停下車來。走進七號攝影棚。

  拍攝場上已經人挨人了。那些人忙著打燈光,挪動電氣裝置,支架攝影機;嘴裡互相說著吉爾根本聽不懂的黑話,「幹掉那個最黑的黑傢伙;給我一個能玩的……我這裡需要有一個能輕鬆輕鬆的玩意兒……能讓那個娘兒們樂瘋了……」吉爾站在那裡望著。眼看著表演行業裡的這些現象、氣氛和聲音。這裡已是她的世界,她的未來了。但她無論如何要想辦法給導演留下個好印象。讓導演看出她可是個不同凡響的人。是的,他會逐漸把她當作一個人才來用,而絕不僅僅看作是一名普通演員。

  第二助理導演領著吉爾和十幾名演員走到更衣間。有人給吉爾一身護士服,讓她換上後回到拍攝場上。吉爾和所有其他演員在排攝場的角落裡化了裝。她剛化裝完,脅理導演就叫起她的名字來了。吉爾趕緊跑到病房的佈景那裡去。這時導演正站在攝影機旁,同這部片子的主角在談話。主角演員名叫洛德·漢森,在這部片子裡扮演一位充滿同情心頗有才華的外科醫生。當吉爾走到他們的面前時,洛德·漢森正在說:「我認識德國的一個放羊娃,他講的那兒句屁話,都比這破玩意(指片中的臺詞——譯注)有意思。天哪,為什麼寫戲的人就不能替我寫出點有特色的語言來。」「洛德,咱們這齣戲已經播放了五年了。咱們可不便再改情節了,不要改了吧!觀眾會喜歡你現在扮演的這個人物的。」攝影師走過來對導演說:「燈全對好了,導演。」「多謝,哈爾,」導演說,他轉身對洛德·漢森說,「咱們拍這段,可以嗎,孩子?以後咱們再討論吧。」「總有一天,我要和製片公司算總帳。」漢森厲聲說。

  只剩下導演一個人了。吉爾轉臉望著他。這正是個機會,她可以同他討論一下這個角色。讓他知道,她能理解他的意圖,並幫助他把這場戲拍得非常好。她向他熱情友好地微笑了一下。「我叫吉爾·卡瑟爾。」她說:「我扮演一名護士。我想她確實可以是很有趣的,我考慮——」導演心不在焉的點點頭,說道:「到那床邊上去。」說完,就走開和攝影師談話走了。

  吉爾呆呆地望著導演的背影。第二助理導演,哈裡特遠房表兄原先的大舅子,趕快跑過來,低聲對吉爾說:

  「看在基督的面上,照他的話做。到那張床邊去!」「我想問他——」「別放屁!」他低聲怒喝。「到那邊去!」吉爾走到病人的床邊。

  「好。大家都安靜。」助理導演望著導演說:「要排練一次嗎?」「就為這場戲嗎?正式開拍吧。」「拿個鈴來。各就各位!大家安靜,動作要幹脆利落。開拍了,快。」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當吉爾聽到了鈴聲,她卻焦急的望著導演,急想問他一下,該怎樣理解這場戲。比如說,她對這個瀕危的病人,究竟應該持一種什麼樣的態度,她是——

  一個聲音喊道:「開演!」所有的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吉爾。她想知道自己是否敢予要求讓攝影機先停一下,那怕僅僅停一秒鐘,以便讓她討論一下這場戲——

  導演狂叫著:「老天爺!護士!這不是停屍間,是病房。趁他還沒有老死,趕快摸他那該死的脈!」

  吉爾惶恐地望著四周已給打好的燈光。她深深吸了口氣,拿起病人的手,開始摸他的脈搏。沒有人幫助她,她只好按自已的想法來解釋這場戲了。病人是大夫的父親。

  爺兒倆吵過架。父親遇上了車禍,醫生剛接到通知。吉爾抬頭看見洛德·漢森走了過來。他走到吉爾面前說:「他怎麼樣了,護士?」吉爾望著醫生的眼睛,看到目光中流露出憂慮的神情。她想告訴他實際情況,他的父親就要死了,要想使雙方和解已經為時過晚。但是,她必須用不致使他送命的方式告訴他這個消息。而且——

  導演吼了起來,「切斷!切斷!切斷!該死的,這個白癡,只有一行臺詞,她都記不住。」你們從哪裡把她找來的——該不是從「黃色查號本」上查來的吧!

  吉爾轉身聽著黑暗中傳來的吼聲,窘得渾身冒火。

  「我知道我的臺詞。」她有氣沒力的說。「我只是想——」「哼,要是你知道,看在耶穌份上,趕快說出來,你這一停頓,好了,一列火車都開過去了。他就問你那麼一個屁問題,你最好馬上回答。行不行?」「我只是懷疑我是否該——」「重來一遍,馬上開始,拿鈴來。」「就這一遍了。注意!開機。」「快。」「開始!」吉爾雙腿戰抖著。仿佛這裡只有她一個人關心她的這場戲。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創造出一種美感來。然而,熾熱的燈光打得她頭暈目眩,她感覺兩臂大汗淋漓,把漿得筆挺的護士服都弄濕了。

  「開演,護士!」吉爾站到病人身旁,把手放在他的脈搏上。如果這次再演砸了,人家就絕不會再給她一次機會了。她想到哈裡特和她那幫公寓裡的朋友,想到她們會說些什麼。

  醫生走進來,到她跟前。「他怎麼樣?護士?」她不會再同她們在一起了,她要成為她們的笑料了·好萊塢是個小城市。消息很快就傳開了。

  「恐怕不大好,大夫。」別的製片廠不會再雇用她了。這次該算是她最後的一個飯碗了,這會成為一切的終結,她想,她的整個世界已破滅了·醫生說:「我要讓這個病人,馬上得到特殊的護理。」「好!」導演叫道:「切斷,付印。」人們在吉爾身旁跑來跑去,動手拆卸佈景,準備安裝下一個場景。面對這一切,吉爾既感到陌生,卻又無心知道。她已經完成了第一場的演出——但她仍在想著那一場戲。她沒法相信那場戲的演出已經結束。她不知道,她是否該去找找那位導演,為給予她的這次機會而深表謝意。但他早已走到拍攝場地的另一頭,和一群人講話去了。第二助理導演來到她的面前,緊緊抓住她的臂膀說:「你幹得不錯,孩子。不過下一次要把臺詞背熟。」她有了一部電影了。她取得了第一次演出的成績。

  吉爾心裡想:從此以後,我要時時刻刻地工作。吉爾得到下一次演出的機會,卻是十三個月以後的事了。那是米高梅影片公司雇用她在—部新片中扮演一個小角色。十三個月當中,她幹了各種各樣的雜活:當保姆、賣冷飲,還有——簡截地說——開出租汽車。

  因為手頭錢不多了,吉爾決定同哈裡特·瑪克斯合租一套公寓住房。這是一套有兩間臥室的住房,儘管哈裡特用臥室的時間特別多。哈裡特在市區一家百貨商店當模特兒。她是個迷人的姑娘,短短的黑髮,黑黑的眼睛,還有模特兒所特有的苗條的身段,包括一種幽默感。

  「在你從霍布肯來的時候。」他對吉爾說:「你最好就該學會點幽默感。」吉爾最初對哈裡特那種冷漠的萬事不求人的態度,有點惶恐。但是,不久她就看出了,在哈裡那副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面,掩蓋著一顆熱情的,受過傷害的心。哈裡特經常談戀愛。吉爾初次貝到她時,哈裡特說:

  「我想讓你見見拉爾夫。我們打算下個月結婚。

  一個星期過去,拉爾夫不見了。不知去向。還把哈裡特的汽車給開走了。

  拉爾夫去後幾天,哈裡特碰上了東尼。他在搞進出口交易。哈裡特一往深情地愛著他。

  「他是個非常重要的人物。」哈裡特讓吉爾這樣相信。可是別的人顯然不這樣看,因為一個月後,人們發現東尼嘴裡塞著一個蘋果,屍體在洛杉磯河的水面上漂浮。

  阿厲克是哈裡特的下一個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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