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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第十五章

  薩姆·溫特斯正交好運。萬眾爭看塔茜·勃蘭德的電影,情景實在感人。當然,部分的原因是由於塔茜竭盡全力以證實她的抉擇是對的。但是,不管什麼原因,巴爾巴拉·卡特已一躍而為本年度最紅的新製片人。對於服裝設計家們來說,這一年的確是不可思議的一年。

  泛太乎洋公司攝製的電視劇,水平不錯,《我的僕人禮拜五》是其中最大的一部。電視播放系統正與薩姆談判關於這一系列片的新的五年合同。

  薩姆剛準備吃午飯,魯茜爾匆匆進來說:「他們剛剛捉住了一個人。這個人正在道具庫放火。他們馬上把這個人帶到這兒來。」這個人坐在椅子上,一聲不響地面對著薩姆,電影製片廠的兩名警衛站在他的後邊。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惡意。

  薩姆還沒有完全從驚愕中蘇醒過來。

  「為什麼?」他問道。「看在上帝的份上——到底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要你的那點破施捨,」達拉斯·伯爾克說。「我痛恨你,痛恨這個製片廠,痛恨整個這個腐朽的行業。是我創造了這一行業,你這狗娘養的。這個鬼城市裡的電影製片廠,有一半是我花錢建的。現在你們人人都在我身上發了財。你為什麼不給我一部影片來執導,倒真象那麼一回事似地爭著買我的那一大堆操他媽的誰也不相信的故事,你們就這樣打發我?你還可以從我的手裡買電話號碼簿呢,薩姆。我不希罕你的任何恩賜。——我要的是工作。你想讓我死於失敗。你這個吊貨,為了這個我永世也不會原諒你。」

  他們把達拉斯·伯爾克弄走之後很久,薩姆坐在那兒一直想著他。他回想起達拉斯創造過的一些偉大的業績,拍攝的那些了不起的影片。在任何其他的行業中,他都會成為一位英雄,成為董事會的主席,或者以優厚的退體金和崇高的榮譽而告退。

  但是,這就是電影界的令人難以置信的現實。

  第十六章

  五十年代初期,托比·坦波爾獲得的成功一天比一天大。他在第一流的夜總會裡演出——芝加哥的巴黎大廈、費城的拉丁俱樂部、紐的的科巴卡巴納,還在福利醫院和兒童醫院演出,也為慈善事業演出——他可以為任何人、在任何地方、在任何時候演出。觀眾是他的生命。他需要觀眾的喝彩和熱愛。他全身心地投入了表演這一行業。世界上正在發生一些重大事件,但是對托比來說,那些事件只不過是更有利於他的演出而已。

  一九五一年,麥克阿瑟被解職時,說:「老兵們並沒有死——他們只是在逐漸消逝。」托比說·「耶穌啊——

  我們必須應用同樣的術語。」一九五二年,當氫彈投下來的時候,托比的反應是:

  「這不關我的事。只是你們應當趕在我在亞特蘭大的開演式上就好了。」當尼克松帶著愛犬發表演說時,托比說道:「我馬上投他的票。並不是贊成尼克松——而是投小狗一票。」艾森豪威爾當了總統,斯大林死了,年青的美國戴上了大衛·克裡基特式帽子,還有蒙哥馬利出現了抵制公共汽車的民權運動。

  這一切事物,都是托比表演的素材。

  當他以令人迷惑的天真表情,睜大眼睛表演一個精神抖擻的人物時,觀眾都會大聲喊叫起來。

  托比的一生,都善於說一些極為風趣的話。

  「……所以他說:『請等一等,我戴上了帽子才能跟你走……』」,還有,「……說真的,那個東西看著真美,我自個兒吃了半天了。」還有,「……那是個賣迷幻藥的商店,但是,他們非叫我……」,還有,「……我本該當一名私人偵探……」,還有,「……現在我追上你啦,可是,沒有船……」,還有,「我的運氣好。我得到了能吃的那一部分……」等等,等等。觀眾聽了都會大笑不止,直至大聲喊叫。他的觀眾很喜歡他,他也靠觀眾的喜愛而聲名大振,並且越爬越高。

  但是,托比始終難免有一種深深的坐臥不安之感。他不斷尋求更多的東西。他永遠不能知足常樂,因為,他總是生怕漏掉了某一個較好的舞會,或者疏忽一個在較好的觀眾面前表演的機會,或者與一個更美的姑娘接吻的機會。他頻繁地調換姑娘,就象換洗襯衫那樣。經過了與米莉的這段經驗之後,他害怕跟任何一個姑娘陷得太深。他想起他進行低級巡迴演出時的情景,想起他怎樣妒忌那些乘豪華轎車帶著漂亮女人的大演員。他現在也能作到這一切了。但是,他現在還同他以前那時一樣地寂寞。是誰曾經這麼說過:「等你到達目的時,一切也就平平了……」

  他致力於使自己成為第一流的明星,他也知道,他會作到的。他唯一的遺憾,是他的母親不能親眼看到她的預言實現了。

  唯一能使他回想起他母親的,是他的父親。

  底特律的私人養老院,是一座上個世紀的破舊的磚構建築。從牆壁裡滲透出衰老、疾病與死亡的氣味。

  托比·坦波爾的父親已經息過一次中風,現在幾乎象植物人一樣,無精打彩、麻木不仁。他的心裡除了盼著托比來看望之外,什麼也不想了。托比站在收養他父親的這家養老院的大廳裡·大廳又髒又黑,地上鋪著綠色的地毯。護士和院裡同住的人,都很崇敬地擠在托比的周圍。

  「托比,上禮拜我看見你在哈羅德·霍布森的表演了。我認為你太了不起了。你怎麼能想出那麼多聰明的話來說呢?是怎麼想出來的?」

  「那是我的作家想出來的。」托比說。對他的謙虛,大家笑了起來。

  一個男護士推著托比的父親,沿著廊子走了過來。他父親剛刮了臉,頭髮也梳理得很油亮。他還讓人家給他換上一身新衣服,為了接待他兒子的探望。

  「嘿,這簡直是美男子布龍麥爾!」托比叫道。大家都扭過臉來,羡慕地看著坦波爾先生。他們盼望,他們也能有象托比這樣一個了不起的、有名的兒子來探望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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