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鏡子裡的陌生人 | 上頁 下頁


  「我直截了當地告訴你吧,托比,」校長說,「艾林,懷孕了,她說,你是她的孩子的父親。你同她發生關係了嗎?」托比的嘴巴突然乾澀了。他能想到的只是艾林當時曾多麼興奮,多麼貪歡,而現在卻成了這副模樣。

  「回答校長吧,你這個小狗娘養的!」艾林的父親咆哮地說,「你接觸過我的女兒嗎?」托比偷偷地看了他母親一眼。她坐在那裡親眼看著他名譽掃地,這是他最感狼狽的事。是他丟了他母親的臉,使她受辱。她將會因為他的過失而遭人憎恨。托比下定決心:如果上帝能創造奇跡,幫助他度過這一難關,那麼他難關,那麼他發誓,今生這一輩子再房不接觸其他女孩子了。他將徑直去找外科醫生作閹割術,以便對性欲一事壓根兒就不想了,而且,……

  「托比……」他媽媽說道,聲音嚴肅而又冷酷。「你和這個女孩子睡覺了嗎?」托比忍氣吞聲,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嘟嚷著說,「睡了,媽媽。」「那麼,你要和她結婚,」她聲音中帶有一種不容爭辯的口氣。她看了看那個正在哭泣、眼都哭腫了的女孩子。「你是這樣想的嗎?」「是的,」艾林哭喊著說。「我愛托比。」她轉向托比,「他們非讓我說不可。我不願意把你的名字告訴他們。」女孩的父親、那位警官當著屋裡的人宣稱,「我的女兒只有十六歲,按照法律這是強姦。可以把他送進監獄,讓他一輩子待在監獄裡。可是,如果他要和我女兒結婚的話……」大家都瞧著托比。他又吞吞吐吐地說,「是的,先生。我——我很抱歉,出了這事。」在同他媽媽乘車回家的時候,誰也沒有講話。托比坐在他媽媽旁邊,心裡很難過,他知道他是多麼使她傷心。

  現在,他不得不去找個工作養活艾林和那個小孩。說不定他得去肉鋪幹活兒了。現在他的一切夢想,對未來的一切計劃,只好置之腦後了。

  當他們到家的時候,他母親對他說:「到樓上來。」托比隨母親上了樓,硬著頭皮準備挨訓。然而他看見他母親取出了一個小箱子,開始打點他的衣物。他看了看他母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您幹什麼呀,媽媽?」「我?我沒幹什麼。你幹的事。你必須馬上離開這裡。」她停下來不說了。然後面對著他說,「你以為我會讓你為了那個一文不值的女孩子糟蹋了你的一生嗎?你承認你和她睡了覺,而她馬上就要生孩子了。這證明了兩件事——第一,你是通人情的;而她純粹是個傻瓜!哦,不——誰也不能設圈套讓我的兒子結婚。上帝要你成為大人物,托比。你到紐約去吧!當你成為著名的明星的時候,你再來接我。」他眨眨眼,忍住了淚水,撲向她的懷裡。她把他摟在她那寬闊的懷裡。托比突然產生了一種失落感。當他想到要離開他的媽媽時,感到非常地害怕。但是,在他的內心裡同時又湧起一種希望,一種激勵,為即將步入新的生活而興奮不已。

  他將從事表演行業。他一定要成為一顆明星;一定要出忍頭地。

  他母親是這樣說的。

  第二章

  一九三九年,紐約城是戲劇界的聖地。大蕭條已經過去。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曾許諾悅,什麼也不可怕,只有恐懼本身才是可怕的,美國將成為地球上最繁榮的國家。實際情況也如此。每個人手裡都有錢花。百老匯一下就有三十種劇目在演出,而且每一個劇目都很轟動。

  托比到達紐約時,口袋裡只有他媽媽給的一百美元。

  但托比堅信他會發家的,他會成名的。到那時他要把他的媽媽接來,一起住在一間漂亮的頂樓房間裡。她每天晚上都可以到劇場去看觀眾為他鼓掌叫好。而眼前,他必須找一個工作,他到百老匯各家劇院的舞臺門口,對人家講,他在業餘比賽中怎樣取勝以及他有多麼大的才能。但人家都把他推了出來:不予理踩,在托比四處找工作的那些星期裡,他常常偷偷溜進劇場和夜總會,觀看一流表演家的表演,尤其那些喜劇演員的表演。他觀看了本·布穀、約·劉易斯和弗蘭克·菲伊的表演。托比知道,總有一天,他會超過所有這些人。

  他的錢用完了。的找到了一個洗碗的工作。每星期天的早晨,他都打電話給他的母親,那時電話費還比較便宜。

  他母親告訴他,由於他的逃跑而掀起的軒然大波。

  「你應該看看他們,」他母親說。「那個警察每天晚上都要坐著他的那輛警車到這裡來一趟。他們進來時的那股架勢,別人會認為我們都是土匪。他一再追問,你究竟到哪裡去了。」「您怎麼回答的?」托比焦急地問。

  「實話實說,你象賊一樣在當天晚上就跑掉了。如果我能抓住你的話,我就要親自扭斷你的脖子。」托比一陣大笑。

  到了夏天,托比設法找到一個工作,作一個魔術師的助手,這位魔術師有一副圓溜溜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個沒有什麼本事的江湖佬。他表演魔術時,用的名字是大麥爾林(大麥爾林在英國民間傳說中是一位會魔術術的王子·——譯注)。他們在卡茨基爾山裡一些二流旅館中表演,托比的主耍工作是把一些沉甸甸的常備道具,從麥爾林的車上搬下來,然後再裝上去。兼著看管一些活道具——六隻白兔、三隻金絲雀和兩隻倉鼠。由於麥爾林害怕這些道具「被吃掉」,托比不得不和它們同住在一起,住的屋子就象廚櫃那麼大。而且,在托比的記憶中,整個夏季都是在一種惡臭中度過的。搬抬沉重的箱籠已很吃力;箱籠還帶有變戲法用的夾層和底卸,那些「活道具」往往會乘機逃跑。這時托比就要不停地追這個、捕那個;累得他精疲力盡。他經常處於一種非常疲憊、寂寞與失意之中。有時候,他坐在那裡,盯著那座肮髒的小屋,竟然不明白他自己到底到這裡來幹什麼。而這種生活又怎樣能使他從事表演行業。於是,他開始對著鏡子練習他模仿來的那些動作,而他的觀眾就是麥爾林的那些有臭味的小動物。

  夏天很快過去了。一個星期天,他往家裡打每週一次的電話。這一次是他父親接的。

  「我是托比,爸爸,您好嗎?」半天沒有回答。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