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假如明天來臨 | 上頁 下頁
二〇


  「你沒向監獄長告狀。」黑暗中,歐內斯廷輕輕地笑了,「否則,你早就變成鬼了。」

  特蕾西相信她說的話。

  「你為什麼不讓監獄長把你轉到別的牢房?」

  她竟然連這個都知道了。「我想回這兒來。」

  「是嗎?為什麼?」歐內斯廷的聲調帶著一絲迷惘。

  這正是特蕾西一直在等待的機會:「你可以幫我越獄。」

  08

  一名女看守走到特蕾西跟前說:「惠特裡,有人來看你。」

  特蕾西吃驚地望著她:「看我?」能是誰呢?她突然想到,是查爾斯。他終於來了。但是太晚了。當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沒有來。是的,我永遠不需要他了,誰都不需要了。

  特蕾西走了進去。

  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坐在一張小木桌旁。他是特蕾西所見過的最沒有魅力的男人之一。他五短身材,因男性激素分泌過剩而長得虛胖,鼻子又長又蹋,一張小嘴帶著一副苦相。他額頭很高,朝前突出,一雙棕色的眼睛在厚厚的眼鏡片下變得大了些。

  他坐著沒動。「我叫丹尼爾·庫珀。監獄長批准我和你談談。」

  「談什麼?」特蕾西懷疑地問。

  「我是國際保衛聯合會的偵探。歸我們保護的一家保險公司承保了那幅從約瑟夫·羅馬諾先生家裡盜走的雷諾阿的畫。」

  特蕾西深吸了一口氣:「我幫不了您。我沒偷那幅畫。」她朝門口走去。

  庫珀的下一句話使她站住了:「這我知道。」

  特蕾西扭過身去警惕地看著他,沒一根神經都警覺起來。

  「沒有人偷這幅畫。你是受誣陷的,惠特裡小姐。」

  慢慢地,特蕾西坐到一張椅子上。

  ***

  丹尼爾·庫珀是三個星期前受理這個案件的。一天,他的上司J.J.雷諾茲把他叫到曼哈頓國際安全保衛聯合會總部的辦公室。

  「丹,有件工作要你做。」雷諾茲說。

  丹尼爾·庫珀討厭別人叫他丹。

  「我儘量說得簡單些。」雷諾茲確實想儘量簡單些,因為庫珀使他感到很不舒服。事實上,他使整個聯合會的人都感到不舒服。他是一個怪人,許多人都用「不可思議」這個詞來形容他。丹尼爾·庫珀從來都是獨往獨來。誰也不知道他住在哪裡,是否結了婚,有沒有孩子。他與誰都不聯繫,從不參加辦公室的會議和各項活動。他很孤僻,雷諾茲所以能容忍他,是因為他是一個真正的天才。他是一條惡狗,腦子象計算機一樣。丹尼爾·庫珀單槍匹馬找回來的被盜物品和他所揭露的保險詐騙案比其他偵探加在一起的和還多。雷諾茲只要能瞭解到庫珀究竟在忙些什麼就知足了。坐在他對面的人只要看到他那雙棕色眼睛在火辣辣地盯著自己就會感到不安。

  雷諾茲說:「歸我們保護的一家公司承保了一幅價值五十萬美元的畫兒,現在——」

  「雷諾阿的畫兒。新奧爾良。喬·羅馬諾。一個叫特蕾西·惠特裡的女人被證明有罪,被判處十五年徒刑。那幅畫尚未找回。」

  這個婊子養的!雷諾茲想,要是換了別人,我會覺得他是在故意賣弄。「對,」雷諾茲勉強承認道,「那個姓惠特裡的女人把那幅畫藏起來了。我們想把它找回來。行動吧。」

  庫珀轉過身,一聲不吭的離開了辦公室。望著他離去的背影,J·J·雷諾茲想,他這樣無禮已經不止一次了。早晚有一天,我要找個理由教訓這小子。

  庫珀走過那間有五十個雇員正在肩並肩地工作的辦公室,他們有的在給計算機設計程序,有的在用打字機打報告,有的在接電話。嘈雜聲連成一片。

  當庫珀經過一張寫字臺的時候,一個同事說:「聽說你得到了羅馬諾的那個案子。你真有運氣。新奧爾良是——」

  庫珀沒有回答就走了過去。他們為什麼不能讓他一個人安靜會兒?這是他對所有人的唯一要求,但他們總愛多管閒事,經常來打擾他。

  庫珀的同事決心衝破他那不可思議的沉默,弄清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這已經成了辦公室的一項工作。

  「丹,你準備為星期五晚上的聚會做點什麼貢獻……」

  「丹,如果你還沒有結婚,我和薩拉可認識一個非常漂亮的姑娘……」

  難道他們看不出他不需要任何人——不喜歡任何人嗎?

  「來吧,就喝一杯……」

  但是丹尼爾·庫珀知道這會導致什麼後果。一個頭腦簡單的酒鬼可能會去參加聚會,參加聚會可能會交朋友,交朋友可能會說真話。這太危險了。

  丹尼爾·庫珀整天提心吊膽,惟恐哪天有人能瞭解到他的過去。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這是一句騙人的話。往事是永遠不會被人遺忘的。每隔兩三年就有一家專門登載社會醜聞的報刊揭露出一件昔日醜聞,此後,丹尼爾·庫珀就會一連幾天不露面。這幾天是他唯一喝得酩酊大醉的時候。

  丹尼爾·庫珀可能會整天纏住一位精神病醫生訴說他的苦悶,但他決不會向任何人談論他的過去。他從那過去很久的可怕日子裡保存下來的唯一物證,是一張已經褪色發黃的剪報,它被穩妥地鎖在他的房間裡,永遠不會被人發現。每隔一段時間,他就象贖罪似的把它看上一遍,雖然這篇報道的每一個字都已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中。

  他每天至少洗三次澡,但還是有不潔之感。他深信地獄和地獄火之說,他認為,他只有在世上多多從善才能贖罪。他曾打算參加紐約市的刑警隊,當他由於身高矮了四英寸而未能通過體檢時,他成了一名私人偵探。他把自己看做是一名追捕無視法律者的獵人。他是上帝的復仇者,他要把上帝的憤怒施加在作惡者的頭上。這是他立功贖罪、爭取永生的唯一道路。

  他想知道在他趕上飛機以前,是否還有時間沖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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