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惡魔的遊戲 | 上頁 下頁
六七


  「東條」是他跟「包裹」給那個矮的課程指導教官起的綽號。那人左前臂上有兩處槍疤,講一口蹩腳的西班牙語,但法語講得很流利;據那個身強力壯的「包裹」說,他的俄語講得也很好。「行李」認為,那該死的「包裹」除了能在足踝上綁著鐵塊跳繩以外,那麼當然也懂俄語。

  不過,在蒙著眼睛拆開七把手槍和輕機槍,並在把各種零件完全打亂以後再重新裝配的比賽中,「行李」還是要比「包

  裡「來得快。這倒使」包裹「大吃一驚……其實那是不大公正的。」包裹「朝他眨眨眼睛說,」不錯……對一個業餘者來說。」

  我倒要讓他成為業餘者呢,「行李」當時心裡暗忖。

  一棵死松樹的根部,就在靠近那棟小屋的地方,好象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有什麼東西在移動。小屋裡開始冒出煙來,在濕潤的空氣裡飄動。

  「行李」不想當俘虜。不想再當俘虜。

  在前兩次夜間演習中,發生了不可避免的事情,教官們把他們逮住了。那種審問是夠厲害的,令人疲憊不堪和昏亂得不知所措的……而且是很不舒服的。不過,那些演習裡還抵抗審問的課程,那是相當徹底的。「行李」很聰明,知道他們也只能做到那種地步。

  然後,進入了第五個星期,一切都變得更加嚴厲。如今,所有的課程都是用西班牙語講授的,教官也是新來的,他們能講流利的阿根廷和哥倫比亞方言。有一次,在附近一個小鎮上進行擦身而過秘密傳遞情報的練習時候,他被他們逮到一次。

  所謂擦身而過秘密傳遞情報,就是你從某人手裡接過情報,同時又不承認他們的存在。他們也許放一份報紙在餐館的桌子上。也許在排除等公共汽車時有個為某個正當理由賣旗幟的孩子塞給你一個膠捲。不管怎麼說,正當「行李」從一個推著搖藍車的年輕婦女那裡接過情報時——她的一個覆有絨毛的玩具掉在地上,他彎下腰去撿起來——他一下被人制服了,有三個穿工人服裝的人把他提起來,扔進一輛好象在為附近某家商店裝貨的貨車後面。

  他們用麻袋套住他的頭,給他戴上手銬,像捆豬那樣把他捆起來。盤問和折磨立即開始。用西班牙語。總是用西班牙語。你叫什麼名字,他們就這樣問呀,問呀。當他回答說他叫「行李」時,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有一次,他從樓上被拖到一個地下室裡。裡面還有老鼠。

  那次審問持續了三天,還不准睡覺,那是很粗暴的。實際上很殘酷的。他的面罩兩次被摘下來,有個「醫生」問過他想不想放手不幹,退出訓練,取消合同。

  那出假戲一演完,他就發誓不想幹了。不過,且慢。先要讓那些畜生看看我的厲害。

  接著,由於一名看守的疏忽(故意疏忽?),「行李」拿起一個木頭的馬桶座因朝他臉上打過去,用水箱裡的鏈子套住他的脖子,真差點把他勒死。他跑掉了。

  他跑到木房子那邊迪利夫樓的後院裡。那時候已經淩晨三點鐘左右。他闖進主樓。第二天早晨,發現他呼呼地睡在一名教官的床上。那名教官正好出門找他去了。

  誰也沒有表揚他,但他們好象因此對「行李」很滿意。

  「行李」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裡。他已經趁著天還沒有亮到達他的潛伏地點,大雨又淹沒了他移動時發出的響聲。這不再是鬧著玩的事情。那些該死的傢伙。他要躲過這次……胡鬧。

  他先要弄清這裡確實安全,然後再跟那個荒唐小屋裡的笨蛋「特務」們接頭;他要是再被逮住的話,又得像上次那樣面臨審問了。

  死松樹根部的那個東西動得更明顯。原來是一個人,他在小心地、老練地察看周圍的動靜。是「包裹」,他臉上抹著幹上偽裝自己。他小心翼翼地從樹根那裡站起身來,躡手躡腳地朝小屋走去。小屋只有一扇破門,搖搖晃晃地懸在門框上。窗戶都已經用木板封住。

  「行李」仍像池底的魚那樣在靜靜地觀望著,連呼吸都不出聲音。

  「包裹」站在門口。「行李」聽見小屋裡傳出一個輕微而友好的聲音。「包裹」作了回答。又傳來一個問話的聲音。「包裹」又小心翼翼地作了回答。接著,他清楚地聽到一個人在用西班牙語說,「幹得好,朋友。這是你最後會合點的坐標……」

  正當「包裹」走進門廊的時候,莊園來的七名教官像鬼魂一樣突然從地上冒出來,站立在他的背後和四周。經過短暫的扭打,其實還算不上是搏鬥,「包裹」已經被蒙上眼睛,裡在一件南美披風裡,截上了手銬,像捆豬那樣被捆了起來。他拼命掙扎著,還用西班牙語罵個不停。一輛車子的馬達發動了,一輛偽裝的小貨車從灌木叢和低矮的杉樹枝裡開出來。「包裹」

  被扔了進去。參加這場假戲的演員都爬上車,車子開動了,很快消失在樹林裡。

  在隨後的一個小時十二分鐘裡,「行李」仍然一動不動。

  連需要解手的時候也沒有動彈一下。他耐心地趴在那裡,咒駡秘密情報局,咒駡跟那個局有關的每一個人。連同他們的孩子。還有他們孩子的孩子。

  到了八點十九分,從一棵杉樹上爬下一個人來。是個穿牛仔褲和連同兜帽的夾克的女孩子。她全身濕透,還在發抖。她非常小心地朝小屋走去,察看一下周圍的動靜。然後,她拿出一支粉筆,在門邊的牆上潦草地寫了幾個字,然後轉身出了小屋,從一動不動的「行李」身邊經過,又消失在樹林裡。

  八分鐘以後,「行李」小心翼翼地從隱藏地方站起身來,朝小屋走去,就像美洲獅覓食那樣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唯一的響聲是樹上「嘀嗒……嘀嗒……嘀嗒」的滴水聲音。

  門上寫著八個數字,告訴他去哪裡尋找那輛接他回莊園的車子。

  他走了兩個小時,感到或聽到有人的時候就躲起來。那輛「車」原來是一輛腳踏車,而且輪胎裡還沒有氣。「行李」頓時氣得火冒三丈,但又不表露出來;他上了腳踏車,開始踩動踏板。他沿著山坡上的那條沙質小道上騎了四、五分鐘,謝天謝地,那正好是一條緩緩的下坡路,通向一個鬱鬱蔥蔥的威爾斯谷地。就在那時,他聽到有一輛越野車開過來的聲音。

  「行李」馬上下了車,把自行車推進一片灌木叢,自己一躍躲在一根木頭後面的蕨類植物裡。

  越野車出現在「行李」剛剛走過的那個拐彎處。它慢慢停了下來,這使他大吃一驚。他把臉緊緊地貼在地上,好象他看不見他們,他們也就看不見他似的。

  他聽到車門開了。接著有人低聲說話,說的是英語。接著他聽見一陣溫和的笑聲。小道上響起腳步聲,有人踩著野草朝他走來。突然間,有個人筆直來到他的身邊。「行李」像猛虎那樣吼了一聲,從蕨類植物裡跳出來,向敵人撲了過去。

  戴維·賈丁輕輕問到一邊,把那猛撲過來的「行李」推個四腳朝天。尤尼。薩波多站在附近,咧開大嘴大笑。

  「早安,斯特朗先生,」賈丁說。這是他五個星期來第一次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我們一塊兒回去吃早餐吧。」

  那是馬爾科姆。斯特朗大約四個星期以來吃過的最豐盛的一頓早餐。三個煎蛋,烤麵包,蘑菇,香脆薰肉,罐頭蕃茄,黑香腸——那種香腸是用肉、血加香料製成的——兩杯全脂牛奶,剛研磨出來的熱的哥倫比亞咖啡,土司,奶油,弗蘭克庫珀公司出品的濃味牛津果醬。然後,他洗了一個熱水澡,接著

  又在淋浴器下面沖了很長時間,把頭髮洗了兩遍,鬍子刮得乾乾淨淨,用喬奧。F.特魯帕牌收斂性西印度群島萊姆果精輕輕抹在臉上。然後,他穿上乾淨的亞麻布衣衫,新的襪子,牛仔褲,布萊澤牌棉布襯衣,從倫敦市布魯克斯兄弟商店裡買來的深藍色羊毛衫,還有那件已經穿得很舊但很合身的廷布蘭上衣。馬爾科姆。斯特朗感到體力有所恢復,但仍然很累。不過,他雖然覺得很累,心裡卻很滿足。當他回到那個如今已經十分熟悉的磚木小屋裡,在自己的房間裡放鬆下來的時候,他又開始恨這套制度,竟然把他的地位貶到了這種地步。房間裡一切都是乾乾淨淨的,木頭地板擦得很亮,床單乾淨俐落,床已經鋪好,真想爬上去睡一覺。他看了看表……再過六分鐘,戴維·賈丁和東條就要在主樓的主任辦公室裡見他。那棟樓就是已經有二百年歷史的迪利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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