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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第七章 站在陰影裡

  馬爾科姆。斯特朗刮好鬍子,穿上那套合身的雙排扣、深藍色、帶素白條子的英國製造的「水盾」防水酉裝。三個小時以後,他就要跟秘密天地的人見而。他心裡在饒有興趣地捉摸著,那會是什麼樣的呢?這個時候,皮爾遜法官正在聖米歇爾別墅付帳。他熟練地在美國運通金卡的單據上簽上「詹姆斯。

  漢隆「,並從那位舉止從容的副理手裡接過信用卡。要是這位副理知道,他的飯店在過去的十二小時裡接待過什麼樣的客人,發生過什麼樣的事情,他很可能就不會那麼從容了。

  這時候,雷斯特雷波、恩維加多,以及那些非常謹慎的保

  鏢都已不知去向。皮爾遜想起十三世紀埃及那些陰險可怕的白奴衛兵,就給那些傢伙起了個名字,叫做「回教國家的奴隸」。

  公元一二五四年,那些白奴衛兵奪取王位,建立了長達三百年的王朝。恩維加多的那些瑞土籍保鏢,什麼時候才會回過頭來狠狠地朝他的屁股咬上一口呢?」

  皮爾遜給了侍者小費,比他本來覺得就太多的小費加了一倍,他認為像漢隆這種紐約人是會這麼給的。可是,他畢竟是從都柏林來的,不知道去年那個出手很大方的美國人差不多已經隱居起來。

  法官把那輛BMW325型轎車開出車道,從左邊盤旋著下了陡峭的斜坡,最後駛上費羅裡峰通往佛羅倫斯的急遽下坡的公路。他朝飯店的園丁瞥了一眼,只見他站在車道拐彎處的一輛手推車旁邊,覺得他有可能是雷斯特雷波手下的人。但是他只是個當地人。他滿臉皺紋,皮膚曬得黑黝黝的,臉上露出平凡無奇的表情,他是個地道的意大利托斯卡納農民。

  皮爾遜小心翼翼地沿著碗蜒曲折的公路,朝著佛羅倫斯交區的狹窄平原和大橋行駛。他打開了收音機調到「美國之音」

  電臺正在播送關於沙達姆。海珊威脅要血洗科威特的新聞。到了一個向右拐彎的地方,前面為數不多的幾輛車子放慢了速度。一個身穿棕黃色制服、戴著白手套和遮陽帽騎摩托車的警察,揮手示意他們繞開某個意外事件的現場。

  皮爾遜把車子開到那裡的時候,見到一個陡坡拐角旁邊的草地上,停著兩輛運貨車。那裡還有兩輛當地的巡邏車和一輛灰色的蘭吉雅轎車,藍色的警燈在車頂上慢悠悠地旋轉。白色的塑膠帶子已經把出事地區隔離起來。幾個穿綠色工作服和橡膠高統靴的人跪在地上,在草裡搜尋什麼東西。

  BMW轎車駛過第二輛運貨車以後,他見到山坡上有兩條皺皺的白色床單。它們緊挨在一起,像是從大上掉下來的兩塊巨大的手帕。一條床單底下露出一隻靴子。另一條床單底下露出一隻穿著運動鞋的腳,以及一隻前臂。白床單上沒有血跡,那兩個人很可能死了一段時間以後,警察才用床單把他們蓋住的。另外,那裡也沒有出事的車輛,除非已被警察拖走。不過,你也不會為了一件交通事故派一個法醫小組來的。

  皮爾遜突然想到前一天晚上的事。他在陽臺餐廳跟恩維加多和雷斯特雷波一起吃飯的時候,好象聽到什麼聲音。兩陣問響,就像輪胎汽塞漏氣那樣。一個模糊的喊聲。還是一個尖叫聲?

  他打了個寒噤。顯而易見的,就在他坐在那個過去的修道院裡,慢慢地吃著海鮮菜飯,談論著介人那個髒髒的、腐化墜落的古柯鹼生意,背叛他認為運動所代表的一切——即為爭取愛爾蘭的自由而光榮戰鬥,建立一個勇敢的社會主義的新國家——就在那個時刻,有兩個人被殺害了。

  接著,公路沿著更為峭的山坡曲折而下,到了平坦的地方,把那個可怕的現場遠遠地拋在後面。他心裡想,又死了兩位母親的兒子,難怪恩維加多的保衛人員那樣鬼鬼祟祟。難怪今天淩晨五點十分雞啼兩遍的時候,麥德林集團組織的人像夜間的狼一樣,全都悄然無聲地離開了別墅飯店。

  天哪,皮爾遜心裡很想知道,起先是在巴黎,現在又發生這種事情。我是不是命中註定要闖蕩這種古怪的地方,無論我走到什麼地方,都會為那個地方帶來了死亡?

  接著,他想到自己能夠倖存下來,深深地舒了一口氣,不再胡思亂想,又打開了收音機。

  「昨天布希總統和柯林。鮑威爾將軍在白宮……」

  「……現在播報國際新聞。就在九十分鐘以前,英國倫敦的國王街交叉路口地下鐵車站發生一件嚴重的炸彈爆炸事件,大約有四十個人死亡,傷殘的人數比這個數字還要多。在死者當中,已經知道的有三名來自美國坎薩斯大學的啦啦隊隊長,許多小學生,還有他們的老師——一位天主教神父。我們將進一步為你報導……」

  皮爾遜關掉了收音機。他對這種新聞早已變得麻木不仁。

  「武裝鬥爭」使許多無辜妹平民受到了傷害。但每一場戰爭都是這樣。然而,由於同情者所提供的資金逐月見少,組織也只能從事這類拙劣的活動。過去,這位法官實際上偶爾也建議搞一些精心策劃的暴力行動。目的是為了搶頭條新聞,霸佔電視畫面。軍事委員會的策劃者們有這樣一個秘密的信條:沒有無辜的平民。這話出自一九八一年在大馬士革舉行的,關於把恐怖活動運用成為政治手段的會;與會的除了有激進派以外,還有亞塞爾。柯拉法特和巴勒斯坦解放運動領袖喬治。哈巴什。會上一致認為,無論是朋友還是敵人,都可以用來推進恐怖份子的特種理想目標,不讓公眾忘記這個理想目標。

  沒有無辜的平民。尤金·皮爾遜一面朝比薩機場疾駛,一面很有節奏地重複了那句話。他不能開得太快,否則將會引起專門管汽車超速行駛的警察的注意,但他也開得相當快,因為都柏林需要他快點回去,幫助「運動」把這次爆炸事件所帶來的損失減少到最低限度。他前一天在火車站搭車時,發現傑勒德。普賴斯和羅辛。麥克沃伊正在設置炸彈,也是命運作開頭,那三個美國啦啦隊隊長——毫無疑問,她們都是帶著那種美國式咧齒而笑的漂亮迷人的年輕女孩子——恰巧趕上了這場飛來橫禍。「運動」使用的是「精靈」炸彈。目標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

  「威尼斯妓女」之死,不過是個驚險故事,皮爾遜無能為力,因為這是他第一次遇到槍殺事件,他的衣服上和臉上弄得都是鮮血和腦漿。可是,四十個平民死于敵國首都的心腹之地——國王交叉路口車站,他能做些什麼呢?當然沒錯,美國佬不是也在對巴格達人做這種事情嗎?這只是公事。這位臉色陰沉的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軍事委員會的政策顧問,雖然屁股上仍因前一天晚上被推倒在木頭地板上,還相當痛苦,開始起草一份新聞稿。還要給諾雷德組織的人打個電話。他們有人在新聞媒體工作,會幫忙轉移一點美國人的怒氣。他在陳述理由時沒有想到還可能存在的厭惡感。

  尤金·皮爾遜到了比薩機場,以詹姆斯。漢隆的名字辦了手續,準備搭乘意大利國際航空公司的AZ328航班飛往巴黎(這是他返回都柏林的第一段旅程)。就在這個時候,帕布羅·恩維加多正在一架貨物空運公司的波音七四七飛機上呼呼睡覺。飛機飛行在二萬八千英尺的大西洋上空,距佛得角群島東北方向八O四裡,準備在委內瑞拉北部著落。貨物空運公司是一家合法的航空公司,但是那個販毒集團組織跟許多飛行員有過聯繫。有三個飛行員拒絕接受他們所開出的一切條件,結果他們的親人和他們本人都先後遇害。別的飛行員接受了他們所提供的條件,每運一次違禁物品到歐洲或西非,就可以得到十萬美元的報酬,與其說他們是想很快發財,倒不是說是為了活命。不過。他們也確實發了財,而且已經習已為常了。這次負責把思維加多和雷斯特雷波送回南美的機組人員,是該集團組織在貨物空運公司中最富有的,也最可靠的人。

  也是在同一時間,在倫敦梅費爾區蒙特街後面的一條清靜的小巷子裡,通用設備集團辦公室的二樓,凱特。霍畢德正在迎接馬爾科姆。斯特朗。他先來到樓下接待室,找了那個在電話總機工作的留著長髮、穿著隨便、大約二十六歲的年輕人。

  他等了幾分鐘,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找對地方。然後,那位文靜漂亮、穿著訂做的粗呢裙子、戴著老太婆眼鏡、大約二十八歲的女孩子,彬彬有禮地過來迎接他,把他帶到了樓上。他們穿過一條木板鑲嵌、鋪有鮮豔桔黃色地毯的走廊,聽到幾扇門裡傳來印表機的輕微響聲,最後進人一個辦公室。辦公室裡有辦公室桌、打字機、幾個文件櫃,以及保險櫃。辦公室裡邊還有一個寬敞的房間,那裡有兩張辦公桌,門的兩邊各放一張;對著門裡面牆邊,有一張沙發,兩張品味不怎麼高級的,有點像六十年代仿德國建築學包浩斯式樣的扶手椅。窗上掛著網眼窗簾和用板條製作的百葉窗。斯特朗朝天花板看了一眼,預料那裡只掛著狹長的燈管,發現果然如此。

  當那個穿著粗呢裙子,戴著老太婆眼鏡,走起路來信心十足、很有權威的女孩子,把那律師帶進屋來的時候,戴維·賈丁和一個矮矮胖胖、看上去介於鄉紳和建築工地的工頭模樣的人從辦公桌後面立起身來。

  「馬爾科姆……」賈丁滿臉笑容,伸出了他的大手。「感謝你的光臨。我知道你是一個大忙人。」

  他們握了手。賈丁指指那個女孩子,她當然就是凱特。霍華德。「這位是菲奧納。格林,是我們人事處的……」

  「你好。」斯特朗說。凱特笑了一笑,跟他緊緊握手。

  「這位是弗雷德。埃斯特戈米,是我的同事。」

  「我親愛的夥計,」薩波多說,「我一直盼望見到你。」那個人說話既文雅,又充滿自信,還帶一點中歐人的口音。

  「很高興見到你。」斯特朗點了點頭,跟龍尼·薩波多握了手。然後,他又往屋裡走幾步,朝四周打量一下,用肢體語言向大家表明,他在這裡既不會受寵若驚,也不會受人擺佈的。

  賈丁和薩波多本能地朝凱特瞥了一眼,她正用讚賞的目光望斯特朗。

  「大家請坐吧,」賈丁說。「我就坐在這裡。」

  斯特朗在賈丁對面那張長沙發的一端坐了下來,臉朝著門。凱特坐在長沙發的另一端,匈牙利人坐在斯特朗的旁邊。

  那裡放著一把搪瓷保溫咖啡壺和四個杯子。還有一些點心、牛奶和糖。

  「你到這裡來找我們,有什麼麻煩嗎?」在賈丁給大家倒咖啡的時候,凱特問道。

  「我先搭計程車到牛津街,再走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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