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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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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茜一生的最後十三天是在哈特福德我們自己的家裡度過的。那是她幼年的家,是她最心愛的所在。在她身邊,有一些忠實可靠的朋友——她的牧師特威切爾,從她還在搖籃裡的時候便認識她了。這次特地從遠道來陪她;還有她的叔叔和姑姑西奧多·克蘭夫婦;還有車夫帕特裡克;還有從蘇茜八歲時起便給我們幫工的凱蒂;跟我們已多年的約翰和埃倫。還有吉恩在那兒。 我妻子和克拉拉啟程回美國的時候,蘇茜尚未病危。三個鐘點以後,突然惡化。腦膜炎發作了,馬上顯出了致命的症狀。那是,八月十五日,星期六。 「這晚上,她吃了最後一頓晚餐。」(據吉恩給我的信上說。)第二天,腦袋發高燒。她忍著疼痛與昏迷,在地板上走了幾步,覺得實在虛弱,回到了床上。在這以前,她看到小房間裡有一件她曾見她媽穿過的長外衣。她以為那是她媽,已經死了的媽。她吻著這件衣服,哭了起來。到中午前後,她眼睛瞎了(疾病所引起的),她哭著告訴她的叔叔。 我把吉恩信上這句話抄在下面,評論是多餘的: 「大約下午一點鐘,蘇茜說了最後一句話。」 她講最後一句話時,說的只是一個字,表達了她的熱切希望。她用手摸索著,摸到了凱蒂,撫摩著她的臉,叫了聲「媽媽」。 在她遭到滅頂之災的絕望時刻,在死亡的黑影逼近的時刻,還能賜給她美麗的幻覺——這最後的幻影,從她心底深處蒙著雲霧的鏡子裡照出的是她媽媽的幻影。她一生中最後一次激發出的情緒,是由於這想像中幻影的出現而激起了喜悅和安寧。這一切該是上蒼多大的恩惠啊! 兩點鐘左右,她神態安詳,仿佛睡著了,從此再也沒有動一下。她喪失了知覺,後來兩天又五個鐘點裡一直是這樣,一直到星期二晚上七點零七分,她才最後解脫了。她的年齡是二十四歲又五個月。 在二十三日,她媽媽和她的姊妹們親自看著給她入殮——她一直是我們的寶貝。我們心愛的人。 【第六十三章】 明天是六月五日(寫於一九〇六年——原編者注),是我慘遭不幸的一天——我妻子死的一天。這事發生在兩年以前,在意大利的佛羅倫薩。我們把她帶到那裡去,本來希望她的病體能夠恢復健康。 口授這本自傳本來是在一九〇四年初於佛羅倫薩開始的。後來由於愁腸百結,很快便停了下來。在一九〇六年一月以前,我從沒有想過恢復口授。因為這個哀痛的事件,以及這段孤獨的時間中不幸的遭遇,和在這以前二十二個月中折磨人的痛苦,這種種細節,我真不知道如何訴說。我現在希望能勾畫出一個輪廓,把這段缺漏之處彌補一下。目前我只能做到這樣。 克列門斯夫人從來不是很結實的。以她那個身體,環球旅行十三個月能否頂得住,本來是難說的,可是結果卻很太平。一八九五年七月十五日,我們在埃爾邁拉搭火車西行時,一路上正當夏日炎炎,後來還加上熾熱的森林地帶夏季的高溫,如此者一共二十三天——我每晚都發表演講。雖然這麼艱苦,可是克列門斯夫人到達溫哥華時,能和啟程時一樣健康。從這一天開始,她身體好了些,雖說夏季連續了五個月,中間沒有歇過一口氣。在夏威夷群島上時是夏天。十月裡我們到達澳大利亞的雪梨,在赤道以南三十四度,那正是澳大利亞夏季時光。在澳大利亞、紐西蘭和塔斯馬尼亞停留期間,全都是夏天。一八九六年一月一日從墨爾本開船時,也還是夏天。至於在錫蘭,那當然是盛夏季節,從來如此。我們在一月份到達孟買時,孟買的英籍居民自稱是在冬季,可是對我們來說,自從七月中旬在埃爾邁拉啟程以來,我們沒有見到氣候有什麼變化。對我們來說,全印度都還是夏天,一直到三月十七日為止。當時傑普爾的一個英國醫生勸我們快快飛往加爾各答,立即離開印度,因為熱天隨時會來臨,對我們會造成危害。因此,我們就在他們所說的「冷天」裡,流著汗,從拉瓦爾品第趕往加爾各答,搭船前往南非——而克列門斯夫人的健康仍然持續地有所改善。在我南非演講旅行的全過程中,她和克拉拉一直陪著我,除了去比勒陀利亞那一回,她身體一天也沒有病過。 最後我們的演講旅行在一八九六年七月十四日結束,第二天搭船前往英國,三十一日在索斯安普頓登岸。兩周以後,因為得悉蘇茜害病,克列門斯夫人和克拉拉搭船回國去護理,結果發現她在外祖母家,已經躺在棺材裡。 家裡剩下來的人不久到英國來和我會齊。我們先後住在倫敦、瑞士、維也納、瑞典,又回到了倫敦,一直到一九〇〇年十月。我們在那時候搭輪回國,克列門斯夫人的健康和體力是她十六歲遭到上面提到過的不幸以來最好的時刻了。 我們在第五街附近的西第十街十四號住了下來,住了一年。在這裡,克列門斯夫人的身體因為過分操勞而負擔過重。屋子大,操持家務很累人——在紐約總是這樣——但是她又不肯請幫工。從結婚那一天起,她一直不聽我的勸說,非得聽從她的意思辦不可。社交應酬也不利於她的健康。在紐約繁忙的冬季社交季節,我來往的書信多到了我和我的秘書對付不了的程度,克列門斯夫人就分擔了我們一部分的任務。有一天我親手寫了三十二封短信,後來發現克列門斯夫人也寫了這麼多,這真叫人不安啊。她本來的負擔已經是太重了,又加上這樣的勞累。 她在歐洲過了九年半安靜的生活以後,如今卻過上了這樣的日子,以至到六月份時,就看出影響來了。在阿迪隆達克斯休息了三個月,對她是有好處的。後來我們在哈德遜河谷街住了下來。這是間大屋子,家務又很繁重。一九〇二年初,也一度有神經衰弱的危險,不過仿佛很快危險就過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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