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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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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的,那孩子又撒謊啦。這不是他說的那個166號;這不是『乙乙』。威克魯,你給我們找到那個真正的166號吧,要不然——喂!那孩子在哪兒?」 跑掉了,絲毫不假!不但跑了,我們連一點線索也找不到。這可是個傷腦筋的情況。我罵自己太傻,沒有把他拴在一個士兵的身上;可是現在為這個而懊惱是沒有用處的。到了這個地步,我究竟應該怎麼辦呢?——這是當前的問題。不過說到源頭,那個姑娘說不定就是『乙乙』。我並不相信這個,可是把疑惑當成定論是不妥當的。所以我就叫我那幾個士兵留在166號對面的一個空房間裡,吩咐他們一見有人走近那個姑娘的房間,就一律把他們抓起來,同時還叫他們把店主扣押在他們一起,嚴加看管,且待以後的命令。然後我就趕回要塞去看看那兒是否還平安無事。 不錯,平安無事。而且還始終都沒有問題。我通夜守著,沒有睡覺,以防意外。可是毫無動靜。後來看見天又亮了,我居然能夠給部裡打電報,報告星條國旗仍舊在特倫布爾要塞上空飄揚,心裡真是說不出地高興。 我心頭解除了無限的壓力。不過我當然還是沒有放鬆警惕,也沒有停止努力;因為當時的局勢太嚴重了,疏忽是不行的。我把那些犯人一個個叫來,整個鐘頭地拷問他們,總想叫他們招供,可是毫無結果。他們光只咬牙切齒,直扯頭髮,什麼也沒有吐露出來。 到了中午的時候,我們得到了那個失蹤的孩子的消息。有人在早上6點鐘,大約在8哩以外看見他在路上,拖著沉重的腳步往西走。我馬上派一個騎兵中尉和一個士兵去追他。他們在20哩以外看見他了。他已經翻過了一道籬笆,疲乏地拖著腳步穿過一片爛泥的田野,向著一個村莊的邊上一座舊式的大房子走過去。他們騎著馬穿過一片小樹林,迂回過去,由相對的方向包抄那所房子;然後下了馬,趕快溜到廚房裡。那兒一個人也沒有。他們又溜進靠近的一間屋子裡,那兒也沒有人;由那間屋裡通著前面起坐室的門是開著的。他們正想要由這扇門裡走過去,忽然聽見一個很低的聲音;那是有人在禱告。於是他們就恭恭敬敬地站住了,中尉把頭伸進去,看見一個老頭和一個老太婆在那間起坐室的一個角落裡跪著,正在禱告的是那老頭。剛剛禱告完畢的時候,威克魯那孩子打開前門走進來了。那兩個老人一同向他撲過去,緊緊地摟著他,叫他透不過氣來。他們大聲嚷道—— 「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寶貝!多謝上帝。跑掉的又回來啦!死了的又復活啦!」 喂,先生,你猜是怎麼回事!那個小鬼原來就是在那個農莊上生長的,本來是一輩子從沒有離開過這個地方5哩路遠,後來才在兩個星期以前閒蕩到我那地方去,編了那一個傷心的故事把我哄住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那個老頭是他的父親——是個有學問的退休了的老牧師那個老太婆是他的母親。 現在讓我來對這個孩子和他的舉動略加說明吧。原來他是愛看廉價小說和那些專登情節離奇的故事的刊物看得入迷了的——所以莫明其妙的神秘事件和天花亂墜的俠義行為正合他的胃口。後來他又看到報紙上報道叛軍的間諜到我們這邊來潛伏活動的情況,以及他們那可怕的企圖和兩三次轟動一時的成功,結果他的腦子裡就把這個問題想入非非了,他曾經有幾個月和一個長於說話和富於幻想的北方青年經常混在一起,那個青年在新奧爾良和密西西比上游二三百哩的各地之間航行的幾隻郵船上當過兩年事務員——因此他談起那一帶地方的地名和其他情形都顯得很熟悉。我在戰前曾經在那一帶地方住過兩三個月;我對那兒所知道的很有限,所以容易被那孩子哄住,要是一個土生的路易斯安那人,那也許不等他說到15分鐘,就可以發現他露出馬腳了。你知道他為什麼說他情願死也不肯解釋他那幾個陰謀的暗號嗎?乾脆就是因為他無法解釋!——那些記號根本沒有意義;他是由想像中憑空捏造出來的,事先事後都沒有考慮過;所以突然問起他來,他就想不出什麼說法來解釋。譬如他對那封「暗墨水寫的信」裡隱藏著什麼秘密也說不出來,充分的理由就是那裡面根本沒有隱藏任何秘密;那封信不過是空白的紙張罷了。他根本沒有擱什麼東西到大炮裡面,而且從來沒有打算過這麼做——因為他那些信都是寫給一些想像中的人物的,他每次藏一封信到那個馬棚裡,老是把前一天放在那兒的一封拿走;所以他對那根帶結的小繩子並不知道,因為我拿給他看的時候,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的;可是我一讓他說明來歷,他馬上就照他那異想天開的派頭,承認那是他放的,而且因此收到了一些很妙的戲劇性的效果。他捏造了一個「蓋羅德」先生;還有什麼證券街15號,當時已經根本不存在了——3個月以前就拆掉了。他還捏造了那位「上校」;我所逮捕的並且和他對質過的那些無辜受累的人,讓他天花亂墜地說了一大堆來歷,也都是他捏造的;「乙乙」也是他捏造的;166號也可以說是他捏造的,因為在我們到大鷹旅社去之前,他還不知道那兒有這麼個房問。凡是需要捏造某一個人或是某一件東西的時候,他都隨時捏造得出來。我要他說出「外面的」間諜,他馬上就把他在旅館裡見過的一些陌生人形容一番,其實連他們的名字都不過是他偶爾聽到過的。呵,在那驚心動魄的幾天裡,他一直在一個有聲有色的、神秘的、浪漫的境界裡過日子,我覺得這個境界對他說來是真實的,而且他想必是一直從他的心坎裡欣賞著它的滋味。 可是他給我們找了不少的麻煩,而且使我們受了說不完的恥辱。你看,為了他的緣故,我們抓了一二十個人,把他們在要塞裡關起來,還在他們門口安了哨兵。被捕的人有許多都是軍人之類,我對他們是無須道歉的;可是其餘的人都是全國各地的第一流公民,無論你說多少賠罪的話,也不足以使他們滿意。他們簡直就大發脾氣,給我們鬧個沒有完!那兩個婦女呢——一個是俄亥俄一位議員的太太,另一個是西部一位主教的妹妹——咳,她們儘量對我說的那許多侮辱和挖苦的話,和她們所流的那些冒火的眼淚,成了一份紀念品,大概可以使我很久都記得她們,——而且我是會記得的。那位戴護目鏡的瘸腿老先生是費城的一個大學校長,他是來參加他的侄子的喪禮的。他原先當然是從來沒有看見過威克魯。咳,他不但錯過了喪禮,被我們當作叛軍間諜關起來,而且威克魯還站在我的營房裡無情地把他說成加爾維斯敦名聲最臭的一個流氓窠來的偽造犯、黑人販子、偷馬賊、放火這種侮辱,這位倒黴的老先生似乎是根本不能原諒的。還有軍政部呀!可是,真晦氣,這一段我就不去談它了吧! 附注:我把這篇故事的稿子拿給少校看,他說:「你對軍隊裡的事情不大熟悉,這使你弄出了一些小小的錯誤。不過連這些地方也還是寫得有聲有色——隨它去吧;軍隊裡的人看了會笑,別人可看不出毛病來。你把這個故事的主要事實都說對了,敘述得和實際發生的情況大致相符。」 ——馬克·吐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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