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克·吐溫 > 湯姆·索亞歷險記 | 上頁 下頁
一八


  「噢,他的手伸進一個腐爛的老樹樁子裡去蘸裡面的雨水。」

  「在白天幹的嗎?」

  「那還用說。」

  「臉對著樹樁嗎?」

  「對呀。至少我是這麼合計的。」

  「他沒說什麼?」

  「我估計沒有。我不清楚。」

  「啊!用那樣糊塗蛋的方法還談什麼仙水治疣子!哎,那根本就行不通。你必須獨自一個人到樹林中間,找到那個有仙水的樹樁,等到正值半夜時分,你背對著樹樁,把手塞進去,嘴裡要念:『麥粒麥粒,還有玉米粉,仙水仙水,治好這疣子。』念完之後,就閉著眼睛,立刻走開,走十一步,然後轉三圈,不要和任何人講話徑直回家。如果你一講話,那符咒就不靈了。」

  「哼,這聽起來倒像是好辦法;不過鮑勃·唐納不是這樣做的。」

  「嘿,尊敬的夥計,他當然沒有這樣做,所以他是這個鎮上疣子長得最多的一個。他要是曉得怎麼使用仙水,那他身上就會一個疣子都沒有了。哈克,用那個辦法我已經治好手上無數個疣子。我老愛玩青蛙,所以我老是長出許許多多的疣子。有時候我就拿蠶豆來治它們。」

  「是的,蠶豆是不錯。我也這樣治過。」

  「是嗎?你是怎麼做的?」

  「拿一個蠶豆把它掰成兩片,再把疣子弄破,弄出點血來,然後你把血塗在蠶豆的一片上,趁著半夜三更沒有月亮的時候,找個岔路口,挖個坑把這片蠶豆埋到地下,再把另外半片燒掉。你看有血的那半片蠶豆不停地在吸啊吸啊,想把另外那半片吸過去,這樣有助於用血去吸疣子,過不多久,疣子就掉了。」

  「對,就是這樣幹的,哈克——就是這樣。當然你埋蠶豆的時候,你要說:『埋下蠶豆,消掉疣子,不要再來煩我!』這會更好些的。喬·哈帕就是這樣做的,他差不多到過康維爾,還有許多別的地方哩。可是話說回來,用死貓怎麼治疣子呢?」

  『唉,你拿著死貓等半夜壞蛋被埋時,到墳地去;魔鬼都是半夜行動,說不準三兩成群,不過你看不見他們,但能聽到他們走路的聲音,或許還能聽到他們的談話。他們帶那壞蛋到陰曹地府時,你往他們後面扔死貓還要念道:『鬼跟屍跑,

  貓跟鬼跑,疣子跟著貓,我和疣子一刀兩斷了!』這樣保管什麼疣子都治好。」

  「這聽起來倒是蠻有道理。哈克,你試過沒有?」

  「沒有。不過霍普金斯老太婆跟我說過。」

  「是啊,她可能說過。因為人們說她是個巫婆。」

  「可不是嗎,湯姆,這我知道。她迷惑過我爹。這是我爹親口說的。有一天,他走過來,見她要迷惑他,就撿起一塊大石頭,要不是她躲閃得及時,他就砸中她了。可是也就在當天夜裡,他喝醉了酒,躺在一個小木屋頂上,不知怎麼就摔下來,摔斷了一隻胳膊。」

  「哎呀,真不幸。他是怎麼知道她要迷惑他的呢?」

  「哦,我的老天爺!我爹一眼就看出來了。我爹說她們直勾勾地盯著你時,就是要迷惑你,特別是當嘴裡還念著咒時,就更不用說了。這時,她們把聖經的禱文倒過來念。」「嘿,我說哈克,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試著用這貓治疣子?」

  「今天夜裡。我猜他們會去弄霍斯·威廉斯這老傢伙。」

  「可是他不是星期六被埋了嗎?他們星期六夜裡沒來把他弄走嗎?」

  「嘿,瞧你說的!他們的咒語午夜後怎麼能起作用呢?午夜一過那可就是星期天了。我猜想,真是星期天鬼是不怎麼四處遊蕩的。」

  「我從來沒有想到這一點。是這麼回事呀。讓我和你一起去,好嗎?」

  「當然好了——只要你不害怕就行。」

  「害怕!那還不至於。你來學貓叫好嗎?」

  「好。如果我叫了,你也回應一聲。上一回,你讓我老在那學貓咪嗚咪嗚的,後來黑斯這老頭就沖我扔石頭,還說『去他媽的瘟貓!』所以我拿磚頭砸了他家窗戶。不過,你不要講出去。」

  「我不會說的。那天晚上我姨媽一直在盯住我,我怎麼能學貓叫呢。但是這一回我會咪嗚的。嘿,那是什麼?」

  「只是個扁虱罷了。」

  「在哪搞到的?」

  「在外面的樹林裡。」

  「拿什麼東西跟你換它,你才幹?」

  「我不知道。我不想把它賣掉。」

  「那就算了。你瞧你這只扁虱,這麼小哩。」

  「哦,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我對它倒是挺滿意的。對我來說,這扁虱夠好的了。」

  「哼,扁虱多得是。我要是想要的話,一千個我也能搞到。」

  「喂,得了吧,那你搞來給我看看呀。你是抓不到的。我認為這是個較早的扁虱,是我今年見到的頭一個。」

  「那麼,哈克,我用我的牙齒跟你換扁虱吧。」

  「讓我瞧瞧。」

  湯姆拿出一個小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它。哈克貝利望眼欲穿。這誘惑大大了。最後,他說:

  「這是真牙齒嗎?」

  湯姆翻起嘴唇,給他看缺口。

  「哼,那好吧。」哈克貝利說,「換就換吧。」

  湯姆把扁虱裝進前幾天囚禁大鉗甲蟲的那個雷管筒子裡後,他們就分手了,各自都感覺比以前富有了許多。

  湯姆來到那座孤零零的小木框校舍的時候,他邁著輕鬆愉快的步伐,好像是老老實實來上學的樣子,大步走進教室。他把帽子掛在釘子上,一本正經地邊忙邊坐到他的座位上。他的老師正高高地坐在他那把大細藤條扶手椅上,聽著催眠的讀書聲,正打著盹。湯姆進來把他吵醒了。

  「托馬斯·索亞!」

  湯姆曉得老師要是叫他全名,那麻煩事就來了。

  「到,老師!」

  「過來,我問你。好傢伙,你為什麼遲到了,總是這樣?」

  湯姆正要撒個謊來蒙混過關,這時他看到一個人的背上垂下兩條長長的金黃色辮子,他為之一驚。一股愛情的暖流使他立刻認出了那女孩子。女生坐的那一邊,正好只有她身旁空著一個位子。他立刻說:

  「我路上和哈克貝利·費恩講話耽擱了!」

  老師氣得脈搏都要停止跳動了,他無可奈何地瞪著眼睛望著湯姆。亂哄哄的讀書聲也停止了。學生們都很納悶,這個莽撞的傢伙是不是腦子有毛病。老師說:

  「你,你幹了什麼?」

  「路上和哈克貝利·費恩講話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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