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克·吐溫 > 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 | 上頁 下頁
二九


  「什麼該死的問題要害!我看啊,我看明白的事,我自己心裡有數。你可要知道,真正的問題要害,還埋在裡邊——還埋在深處,在於所羅門是怎樣成長的。譬如說,有一個人,家裡只有一兩個孩子,這樣的人會胡亂糟塌孩子麼?不會,他不會。他糟塌不起。他准會知道怎樣寶貝孩子。可是如果另外的一個人,家裡有五百萬個孩子在跳來跳去,那當然就不一樣囉。他會把孩子匹(劈)成兩半,就象對付一隻貓一樣。他還有的是啊。一個孩子,還是兩個孩子,多一點,或是少一點,對所羅門王來說,那根本無所謂,那個混帳東西!」

  這樣的黑奴,我可從沒有見到過。只要他腦袋裡有了一個想法,就再也不會打消。在黑奴裡面,這麼瞧不起所羅們的,他可說是第一個了。因此,我就把話題轉到了別的國王身上,把所羅門給撇在了一邊。我講到了路易十六,就是那個好久以前被砍掉了腦袋的法國國王。還講到了他的小孩——那個皇太子①。他本該繼位為國王的,可人家把他給逮了起來,關在大牢裡,後來有一天便死在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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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諾頓版注:皇太子路易·查理(1785—1795),繼其父路易十六在1793年上斷頭臺後,死在獄中。赫克有關他後來逃亡的說法,乃是人們誤傳的,這樣的傳說,在民間流傳頗廣。比較十九章裡有關所謂「國王」(以及「公爵」)的譜系的胡話。

  「可憐的小傢伙。」

  「可是也有人說,他逃出了牢,逃離了法國,來到了美國。」

  「這很好!不過他會孤孤單單的——他們在這裡並沒有國王,是這樣麼,赫克?」

  「沒有。」

  「那麼他找不到差事了吧?他打算幹些什麼呢?」

  「啊,這我可不知道了。有些法國人去幹上了警察這個行當,有些人教法語。」

  「怎麼啦?赫克,法國人講起話來不跟我們一樣麼?」

  「不。他們講的話,你一個字也聽不懂——一個字也聽不懂。

  「啊,可真要命!怎麼會這樣?」

  「不知道,事實便是如此。我從一本書上學了他們的幾句怪聲怪氣的話。譬如說,有一個人來找你,對你說,『巴赫符——佛朗賽』,你覺得怎麼樣?」

  「我不會覺得怎麼樣。我會沖他的腦袋一權(拳)打過去。這是說,如果不是白人的話。對黑奴,我可不准他這樣叫我。」

  「去你的吧,他並沒有叫你什麼啊。這只是在說,『你會說法國話麼?」

  「啊,那麼,為什麼他不能那麼說呢?」

  「怎麼啦,他不是正在這麼說了麼?法國人就是這麼說的。」

  「嘿,這他媽的好滑稽。我再也不願聽了。根本沒有什麼意思。」

  「聽我說,傑姆,一隻貓說起話來跟我們一個樣麼?」

  「不,貓不一樣。」

  「好,一條牛呢?」

  「不,牛也不一樣。」

  「貓說起話來跟牛一樣麼?或者牛說起話來跟貓一樣麼?」

  「不,它們都不一樣。」

  「它們說的各個不一樣,這是自然而然的,理所當然的,是吧?」

  「那當然。」

  「那麼,一隻貓,一條牛,說起話來自然跟我們不一樣,是吧?」

  「那是當然的囉。」

  「那麼,一個法國人說起話來跟我們不一樣,不也是自自然然、理所當然的麼?你回答我這個問題。」

  「一隻貓是一個人麼,赫克?」

  「不是。」

  「好,那麼要一隻貓象一個人那樣說話,這是胡鬧。一條牛是一個人麼?——或者說,一頭牛是一隻貓麼?」

  「不。都不是的。」

  「那就好了,它就沒有理由跟人或是貓一樣說話。一個法國人是不是人?」

  「是的。」

  「那就好了!那他媽的,他為什麼不說人話呢?你回答我這個問題。」

  我知道,這樣白費口舌,一點兒用處也沒有——你根本沒有法子跟一個黑奴展開辯論。因此我就沒有把話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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