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陀思妥耶夫斯基 > 卡拉馬佐夫兄弟 | 上頁 下頁
二三〇


  「對,是她叫我來的,我現在就要去見她。」阿遼沙堅決地站起身來。

  「哎,親愛的,親愛的阿曆克賽·費多羅維奇,也許最主要的問題就在這裡。」霍赫拉柯娃太太大聲說,忽然哭了。「上帝證明,我是誠心誠意把麗薩託付給您的。她瞞著母親叫您來,這也沒有什麼。但是對不起,我可不能把我的女兒那麼輕易地托給您的哥哥伊凡·費多羅維奇,雖然我仍舊認為他是最有騎士風度的青年人。可是您想想看,他忽然跑來見麗薩,我竟一點也不知道。」

  「怎麼?怎麼回事?什麼時候?」阿遼沙十分驚訝。他不再坐下,站在那裡聽著。

  「我來告訴您,也許我就是為這事請您來的,因為我已經不知道究竟為什麼請您來的了。事情是這樣的:伊凡·費多羅維奇從莫斯科回來以後一共到我家裡來了兩次,第一次是朋友拜訪的性質,第二次是最近,卡嘉坐在我這裡,他知道她正在我這裡,就來了。我明知他現在事情本來很忙,Vaus com-prenez,cette affaire et la mort terrible de Votrepapa,①自然並不要求他常來拜訪。但是現在忽然聽說他又來過一次,不過沒有到我這裡,卻到麗薩那裡。這已經是六天前的事了,他到這裡坐了五分鐘,就走了。過了三天以後我才從格拉菲拉那裡得知這件事,這簡直是給了我當頭一棒。我立刻把麗薩叫來。她一直笑著。她說,他以為您已經睡下了,所以到我這裡來問候您的健康。自然,事情是這樣的,不過麗薩,麗薩,天啊,她真讓我生氣!您想一想,忽然有一天夜裡,——那是四天以前,就在您最後一次來過那天,——忽然夜裡她發起病來,又喊又叫,犯了歇斯底里病。為什麼我永遠不發歇斯底里病呢?以後第二天又發,第三天又發,到了昨天,到了昨天就犯精神錯亂症了。她忽然對我說:『我恨伊凡·費多羅維奇,我要求您以後不接待他,不許他再登我家的門!』我被這突如起來的事情弄得愣住了,就反駁她說:這樣正派的青年,這樣有知識,還遭到了這樣的不幸,我怎麼能不接待他呢?——我說不幸,因為這一切到底是不幸,而不是幸福,對吧?她聽了我的話,忽然哈哈大笑,您知道,笑得真是可氣。但是我很高興,心想我到底把她逗笑了,這回不會再發病了。正好我自己也想不再接待伊凡·費多羅維奇了,因為他沒得到我的允許,私自作古怪的訪問,我還想要向他提出責問哩。可是今天早晨麗薩醒來,忽然對尤裡亞大發脾氣,竟打了她一下嘴巴。這未免太不象話了,我對於我的女僕永遠是客客氣氣的。可是過了一小時以後,她忽然又抱住尤裡亞,吻她的腳。她還打發人來對我說,她不願到我這裡來,以後也永遠不再和我相見了。但是等我自己跑去找她時,又迎上來吻我,還哭了起來,吻完以後,就一句話也不說,把我推出屋外,因此我始終也鬧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親愛的阿曆克賽·費多羅維奇,現在我的一切希望都寄託在您的身上,不用說,我的一生的命運也都攥在您的手裡了。我只請您到麗薩那裡去,向她打聽明白這一切,這事只有您一個人才辦得到,然後再請您來對我,對我這個做母親的說一說,因為您要明白,要是照這樣下去,我活不了啦,我簡直要死,不然就只好逃出這個家。我再也受不了啦。我本來有耐心,但是我會耐不下去的,那時候……那時候真是可怕。唉,我的天呀,彼得·伊裡奇您可來了!」霍赫拉柯娃太太一看見彼得·伊裡奇·彼爾霍金走進來,就突然滿臉放光地喊了起來。「您遲到了,您遲到了!好吧,請坐。您說吧,解開我的心病吧。這律師到底怎麼說?您到哪兒去,阿曆克賽·費多羅維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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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法文:您明白,這件案子,加上令尊可怕的被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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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找麗薩。」

  「啊,對!您可是不要忘記,不要忘記我拜託您的事情。這是關係命運,關係命運的!」

  「自然我不會忘記,只要有可能……可是我確實已經晚了。」阿遼沙喃喃地說,急忙想要脫身。

  「不行,一定要來的,不要說『只要有可能』,要不然我會死的!」霍赫拉柯娃太太朝他的背後大聲嚷叫,但是阿遼沙已經走出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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