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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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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 我也來了! 德米特裡·費多羅維奇的馬車在大道上飛馳。從城裡到莫克洛葉有二十多俄裡遠,但安德列的三套馬車跑得很快,一個鐘頭零一刻就可以趕到。乘車疾馳似乎忽然使米卡恢復了精神。空氣清新而帶點涼意,一顆顆明亮的星星在明淨的天空中照耀。就是在這個夜晚,也許就是在這個時刻,阿遼沙正撲倒在地上,「瘋狂地起誓要永遠地愛它」,而這時米卡的心裡卻正感到混亂,十分混亂。儘管現在有許多事情在使他苦惱,但是此時此刻,他的全身心卻只是不可抗拒地渴望著到她的身邊,到他的女王那裡去,現在他正飛也似的趕去,為的就是要最後看她一眼。我可以斷言的只有一點,就是他的心甚至連一分鐘也沒有躊躇過。如果我說這位愛吃醋的人對於這個新人,對這個從地裡鑽出來的新情敵,對這個「軍官」並不感到絲毫醋意,也許沒有人會相信。要是有任何別的人象這樣出現在他面前,他肯定會馬上對他大發醋勁,說不定還會再一次血染他可怕的雙手,——但是對於這位,對於這位「第一個舊情人」,他此刻在馬車上飛馳的時候,不但不感到嫉恨,甚至連一點敵意也沒有,——固然,他現在還沒有見到他。「這是沒話可講的事,這是她和他的權利;這是她的初戀,五年來一直沒忘;由此可見,五年來她心裡愛的只是他,那我為什麼,我為什麼要插身其間呢?我這是算什麼,又是為了什麼?走開吧,米卡,讓開路吧!再說現在我又算得了什麼?現在即使沒有那個軍官也一切都完了,即使他根本沒有來,也照樣會完結的。……」 假如他還能清楚思考問題,那麼他大致也會用上面這段話來表達自己的心情的。然而他當時已經什麼問題也不能思考了。他目前的整個打算是沒有經過考慮突然決定的,是方才在費尼婭那裡,她剛剛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他就猛然想到而且連同其一應後果全部決定下來的。然而儘管他做出了決定,他的心裡仍舊十分混亂,混亂到痛苦的地步;他的決定並沒有使他完全平靜下來。有太多的往事橫在他的心上,折磨著他。有時候他簡直感到奇怪:他自己不是早已白紙黑字給自己寫下了判決書:「我懲罰我自己,並懲罰我自己的一生」;而那張紙已經準備停當,放在他的口袋裡;手槍早已裝上了子彈,他已決定自己明天將怎樣迎接「金髮的斐勃斯」的第一道暖洋洋的光線;然而儘管如此,他卻還是不能同以往的一切,同已成過去但仍在折磨他的一切徹底分手,他痛苦地感到這一點,這個念頭無可奈何地牢牢糾纏在他的心頭。在途中有一刹那,他忽然想叫住安德列,從車上跳下來,拿起已裝上子彈的手槍就此了結一切,不再等候黎明。但是這一刹那就象火星那樣一閃就逝去了。而且馬車也正在向前飛馳,「吞噬著空間」,隨著離目的地越來越近,想念她的心情,想念她一個人的心情又越來越強烈地攫住他的心靈,從他的心上趕走其它一切可怕的幻影。唉,他真想再看她一眼,哪怕是短促的一瞥,哪怕只是在遠處!「她現在同他在一起,我要看一看她現在同他、同以前那位情人究竟是怎樣的情形,這也就是我現在唯一的心願。」他心裡還從來沒有對他命中註定的這個女人湧起過如此強烈的愛,如此新穎的、從未體味過的感情,簡直連他自己都料想不到的感情,溫柔到了崇拜甚至在她面前仿佛自我消亡的感情。「而我也確實就要消亡了!」他忽然說,沉浸在一種歇斯底里的歡欣心情中。 他們已經走了將近一小時光景。米卡沉默著,安德列雖然是個愛說話的漢子,也不發一言,好象不敢開口似的,只是拼命地趕著他的「瘦鬼」——那三匹雖然羸瘦卻極烈性的棗紅馬。米卡忽然懷著極度不安的心情喊道: 「安德列!要是他們睡了可怎麼辦?」 這念頭是忽然出現在他的腦子裡的,在這以前他完全沒有想到過這一點。 「想來已經睡覺了,德米特裡·費多羅維奇。」 米卡痛苦地皺起了眉頭:真的,他何苦飛奔似的趕了去,……懷著那麼強烈的情感,……可是他們卻管自己在那裡睡覺,……也許她也在那裡一同睡著。……一股怒火在他的心裡騰起。 「快趕,安德列,快一些,安德列,使勁趕!」他瘋狂地喊了起來。 「也說不定還沒睡哩。」安德列沉默了一會兒,議論說。 「剛才季莫費依說他們在那裡聚了許多人。……」 「在站上麼?」 「不是在驛站上,是在普拉斯圖諾夫的客棧裡,那也等於就是私人的驛站。」 「我知道。怎麼你又說有許多人?哪裡來的許多人?什麼人?」米卡嚷著,他聽到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感到非常不安。 「聽季莫費依說,都是老爺們:有城裡來的兩位老爺,是什麼人,——我不知道,季莫費依只說有兩位是本城的,還有兩位好象是外地來的,也許還有什麼人,我沒有詳細問他。他說,他們在那裡打牌。」 「打牌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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