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陀思妥耶夫斯基 > 卡拉馬佐夫兄弟 | 上頁 下頁 |
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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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為什麼?」神父帶著好玩的驚奇神色問道。 「因為這……是條龍……」格裡戈裡喃喃地說。 「怎麼是龍?什麼龍?」 格裡戈裡沉默了一會。 「發生了自然的錯亂……」他嘟囔著說,雖然很不清楚, 卻極堅定,顯然不願再多說。 大家笑了一陣,自然還是給可憐的嬰孩行了洗禮。格裡戈裡在聖水盤旁邊熱心地禱告,卻沒有改變對這個初生嬰兒的看法。不過他什麼都不去干涉,在有病的男孩活著的兩星期內,差不多沒有看他一下,甚至不願理會他,而且大半時間都不在家。但是過了兩星期男孩生了鵝口瘡死去以後,他親自把他放在小棺材裡,帶著深沉的憂傷望著他。等到往不深的小墳坑裡填土的時候,他跪下來,朝小墳叩了頭。從那時期,有許多年他一次也沒有提起過自己的孩子,而瑪爾法·伊格納奇耶芙娜也一次沒有當他的面回憶孩子,在遇到要同什麼人談起自己的「小寶貝」的時候,就把聲音壓低下來,雖然格裡戈裡·瓦西裡耶維奇並不在旁邊。據瑪爾法·伊格納奇耶芙娜說,他自從埋葬了嬰孩以來,特別熱心鑽研「神事」了,讀《聖者傳》,多半是默念,每次戴上大圓銀邊眼鏡一個人念。除去在四旬齋的時候以外,他不大聲朗讀。他愛讀《約伯書》,不知從哪里弄來了「我們符合神意的神父伊薩克·西林」的語錄和信條抄本,拼命地念著,多年如一日,差不多一點也不明白其中的意義,但是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才更加寶愛這本書。最近,他對在鄰近地方偶爾接觸到的鞭身教開始留意並且研究起來。他顯然十分震動,但是覺得轉而皈依另一種新信仰還是不合適的。他對於「神學」的淵博自然更使他的面貌平添了幾分嚴肅氣派。 也許,他本性傾向於神秘主義。好象故意似的,六指嬰孩的出世和死亡又恰巧和另一樁很奇怪的、出乎意料的新鮮事趕在一起。這事據他以後有一次自己表示,在他的心靈裡留下了「深深的印跡」。就在六指嬰孩埋葬的那天,瑪爾法·伊格納奇耶芙娜夜裡醒來,聽見好象有新生嬰孩的哭聲。她害怕了,叫醒丈夫。他細聽了一下,說多半有人在呻吟,「好象是女人」。他穿衣起床。那時是很暖和的五月之夜。他走出房門,清晰地聽出呻吟聲是從花園裡傳來的。但是從院子通向花園的門夜裡是鎖著的,除去這個門以外就沒法進去,因為花園的四周有堅固高厚的圍牆。格裡戈裡回到屋裡,點上玻璃燈,取了花園的鑰匙,沒理會他的妻子歇斯底里性的恐怖(她老是咬定說,她聽見了孩子的哭聲,一定是她的男孩哭著喚她),默默地走進園裡去了。他立刻聽清呻吟聲是從園中小門旁邊的澡堂裡傳出來的,而且呻吟的一定是女人,他開了澡堂的門,看見了一幅把他驚呆了的景象。一個流浪街頭為全城聞名的本城瘋女人,綽號叫麗薩維塔·斯麥爾佳莎婭(臭麗薩維塔)的鑽進了他們的澡堂,剛剛生養了一個嬰孩。嬰孩躺在她的近旁,她在他的身邊快要死了。她一句話也不說,因為她不會說話。但是所有這一切應該特別說明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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