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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小男孩喝完茶,拿了字條,接受了上千次親吻,然後高高興興走了出去,神態還是以前那麼活潑。

  「喂,老兄,」高興的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說道,「你看,多好啊!你看見了吧!一切都在朝好的方面轉,不要發愁,不要膽怯!勇敢前進吧!快幹完,瓦夏,快點幹完!我兩點回家,先去他們家,再去尤利安·馬斯塔科維奇那裡……」

  「好,再見,老兄,再見……好啦,你快快去吧,好!」瓦夏說道,「老兄,我肯定不到尤利安·馬斯塔科維奇那裡去了……」

  「再見!」

  「你等一等,老兄,你等一等,你告訴他們,唔,該講什麼,你會說的,吻吻她……老兄,回來以後把情況全部講給我聽……」

  「唔,唔,好啦,我們知道了!這是幸福把你攪昏了頭!真叫人料想不到。你從昨天起就坐立不安,現在也還沒有從昨天得到的印象中解脫出來。好,我的話說完了!你快振作起來,親愛的瓦夏!再見,再見!」

  最後,兩個朋友分開了。整個上午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都心神不定,老想瓦夏,他知道瓦夏的性格軟弱,容易激怒。「對,這是幸福把他攪昏的,我沒說錯!」他自言自語地說道。「我的天!他也讓我發起愁來了。為什麼這個人能夠製造悲劇呢!他有多狂熱啊!哎呀,必須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阿爾卡季說這話的時候,自己並沒察覺到:他在心裡把看來是一些小小的家庭不快(實際上是微不足道的),提到了災難的高度。直到十一點他才來到尤利安·馬斯塔科維奇的門房,在一長串可敬的人士的簽名之後,簽下了自己微不足道的名字。這張簽名的紙上濺滿了墨水。他感到十分驚訝的是:在他面前竟然閃現出瓦夏·舒姆科夫的親筆簽名!「他怎麼啦?」他在大吃一驚之後這麼想道。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來的時候還是滿懷希望的,現在則心情煩亂地走了出去。真的,一場災難正在出現。但它在哪裡呢?是什麼樣的災難呢?

  他是帶著一大堆陰暗的思想來到科洛姆納的,先是心神不定,和麗紮卡談了幾句走出來時,則是臉上掛滿了淚珠,因為他簡直為瓦夏嚇得要死。他是跑著回家的,在涅瓦河上迎面碰上舒姆科夫。舒姆科夫也是跑著的。

  「你到哪裡去?」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喊道。

  瓦夏停了下來,好像是一名當場被捉住的罪犯。

  「老兄,我這是隨便走走,我想出來散散步。」

  「你是忍不住了,去科洛姆納了嗎?哎呀瓦夏,瓦夏!你幹嗎要去尤利安·馬斯塔科維奇那裡呢?」

  瓦夏沒有回答,但後來他揮了揮手說道:

  「阿爾卡季!我不知道我正在出什麼事!我……」

  「算了吧,瓦夏,夠啦!我知道是怎麼回事。放心吧!你從昨天開始就非常激動,十分驚慌。你想想,怎麼能不忍住呢!大家都喜歡你,大家都願意同你來往,你的工作現在也有進展,你會完成的,一定會完成的,我知道:你在想一件什麼事,你害怕……」

  「不,沒有什麼,沒有什麼……」

  「你記得吧,瓦夏,你一定記得,因為你曾經出過這種事。在你獲得官職的時候,幸福和感激的心情曾經使你加倍努力,但結果卻只是把一個星期的工作都幹壞了。現在出現的正是那種情況……」

  「對,對,阿爾卡季,不過現在的情況不同,與當時完全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哎!事情可能一點也不急,可把你嚇得要死……」

  「沒什麼,沒什麼,我只是這一陣子急。好了,我們走吧!」

  「怎麼,你回家!不去他們家啦?」

  「不,不,我這副模樣去嗎?……我改變主意了。你不在我一個人坐不住。你現在又和我在一起了,我就可以坐下來抄寫了。我們走吧!

  他們走著,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瓦夏著急了。

  「你怎麼不問問我他們的情況?」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說道。

  「啊,對了!阿爾卡季,怎麼?」

  「瓦夏,你不像你自己啦!」

  「唔,沒有什麼,沒有什麼。快把情況一五一十都講給我聽!」瓦夏用懇求的聲音說道,似乎他想回避做進一步的解釋。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歎了一口氣,他望著瓦夏,簡直有點驚慌失措了。

  關於科洛姆納那一家人的情況,瓦夏聽了以後就活躍起來了。他甚至打開了話匣子,嘰裡哇啦地說個不停。他們吃了飯。老太太給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的口袋裡塞滿了點心,兩個朋友一邊吃,一邊開心說笑。飯後,瓦夏答應睡一覺,好幹一個通宵。他真的躺了下去。早晨,有個什麼人邀請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喝茶,他無法拒絕不去。於是朋友們就分開了。阿爾卡季說他儘量早點回來,如有可能,甚至八點就回。對於他來說,分開三個小時,就像過了三年一樣。最後他跑到了瓦夏那裡。一進屋裡,他就看見屋裡黑漆漆的,瓦夏不在家裡。他問瑪夫娜。瑪夫娜說他一直在抄寫,根本沒有睡,後來在屋裡走來走去,一個小時以前他跑了,說過半個小時以後回來。「他說,阿爾卡季·伊凡諾維奇一回來,你,老太婆就告訴他,」瑪夫娜最後說道,「我散步去了,他這話囑咐過三次,啊不,是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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