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陀思妥耶夫斯基 > 別人家的妻子和床底下的丈夫 | 上頁 下頁
十一


  「這是您自己爬進來的。好,您動一動吧,這塊地方給您,再多就不行啦!」

  「高尚的青年人!先生!我發現我錯看您了。」伊凡·安德列耶維奇高興地說道。他感激青年人給他挪出了一點地方,放鬆了他麻木的四肢。「我理解您被擠的遭遇,但是,有什麼辦法呢?我看,您把我想得很壞。請允許我提高我在您心目中的威望;請允許我告訴您,我是什麼人;我來這裡是違背我自己的意願的。這我可以向您保證,我來的目的,不是您所想像的……我是極端地,極端地害怕!」

  「您還不住嘴嗎?您不明白,要是被人聽見,我們就會糟糕嗎?噓……他在說話。」確實,小老頭的咳嗽看來開始停止了。

  「是這麼回事,寶貝,」他啞著嗓子說話,好像是哭似的。

  「是這麼回事,寶貝,咳!……咳!哎呀,真不幸!菲多謝·伊凡諾維奇說:您該試試喝點千葉草熬的湯,您聽見沒有,寶貝?」

  「我聽見啦,我的朋友!」

  「唔,他是這麼說的?他說您最好試一試喝千葉草煎的湯。我說我貼過醫蛭。可他對我說;不,亞歷山大·傑明雅諾維奇,千葉草湯好些。我要告訴您這東西開……咳!咳!啊呀,我的天哪!你看怎麼樣,寶貝?咳,咳!啊呀,我的老天爺呀!咳,咳!……這麼說還是千葉草湯好羅?……咳,咳,咳!啊呀!咳!」

  「我認為,試一試這種湯藥,不會壞事。」夫人回答道。

  「對,不會壞事!他說,您得的大概是肺病,咳!咳!可我說是胃痛,咳,咳!他依然對我說,可能是肺病,你看,咳,咳!你看是肺病嗎,寶貝?」

  「啊呀,我的天哪,您在說什麼呀?」

  「是的,是肺病!你現在該脫去衣服、躺下睡覺啦,咳!咳!我今天,咳!有點傷風流鼻涕啦。」

  「喂!」伊凡·安德列耶維奇說道,「看在上帝的面上,您挪過去一點吧!」

  「我真是對您感到很奇怪,不知道您出了什麼事。喂,您不能安安靜靜躺著嗎?……」

  「您對我太冷酷無情了,青年人!您想傷害我,這一點我看得出來。您大概是這位太太的情夫吧?」

  「住口!」

  「我不會住口!我不允許您對我發號施令!您肯定是情夫,對嗎?如果您被發現,我一點責任也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您不保持沉默,」青年人牙齒咬得格格響,說道,「我就說我是您拉來的,我要說您是我叔叔,把財產全部揮霍光了。到那時,人們至少不會認為我是這位太太的情夫了。」

  「先生!您在嘲笑我,您在耗盡我的全部耐性。」

  「噓!難道要我強迫您住口嗎?您簡直是我的災星!喂,您說說,您在這裡幹什麼?沒有您,我好呆可以躺到明天早晨,而到了那時,我肯定是可以出去的。」

  「但是,我不能在這裡躺到明天早晨。我是一個很懂道理的人;我當然聯繫廣泛……您怎麼看呢?難道他會在這裡過夜嗎?」

  「誰呀?」

  「那個老頭。」

  「他當然會的。並不是所有的丈夫都像您。也有在家裡過夜的。」

  「先生,先生!」伊凡·安德列耶維奇嚇得全身冒冷汗,大聲叫了起來。「您要相信我也是在家裡過夜的,現在這種情況是第一次,不過,我的天哪,我發現您是認識我的。您到底是什麼人,青年人?請您馬上告訴我,您是什麼人?我從無私的友誼出發求求您啦!」

  「您聽著!我要使用暴力了……」

  「但是,您等一等,請允許我來告訴您,先生,請允許我向您解釋這件糟糕事情的全部真相……」

  「什麼解釋我都不聽,什麼事情我也不想知道。您是住嘴還是不……」

  「但是,我不能嘛……」

  於是,床底下展開了一場小小的較量,隨即伊凡·安德列耶維奇就沒再說話了。

  「寶貝!好像有幾隻貓在這兒說悄悄話,是嗎?」

  「什麼貓?您胡思亂想些什麼呀!」

  顯然,太太不知道同自己的丈夫說什麼好。她曾經嚇得要死,還沒有好好清醒過來。現在她身子抖動了一下,隨即就豎起耳朵來用心傾聽。

  「什麼貓?」

  「是貓呢,寶貝!我近來一回家,瓦西卡就蹲在我書房裡咪、咪、咪地尖叫!而且還悄悄地說話。我對它說:你怎麼啦,瓦西卡?可是它又咪、咪、咪地叫了起來!隨後又好像總在悄悄地說什麼。我就想:哎呀,我的天啦!莫非它是在詛咒我死麼?」

  「您今天盡說蠢話!您不覺得害臊嗎?」

  「唔,沒關係,你別生氣,寶貝。我發現我死了你會感到不高興的,你別生氣,我不過這麼說說而已。您該快點脫衣,寶貝,快躺下來睡覺,我在這兒再坐一坐,等你睡下再睡。」

  「看在上帝的面上,夠啦,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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