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陀思妥耶夫斯基 > 別人家的妻子和床底下的丈夫 | 上頁 下頁


  「他是個騙子,出賣靈魂,貪污受賄,盜竊公款,是個大壞蛋,很快就會上法庭受審的!」

  「請原諒,」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嚇得面色蒼白,說道,「您不瞭解他,我看您對他一無所知!」

  「是的,我沒見過他的面,而是從與他很接近的人口中瞭解到的。」

  「什麼人,先生?您看,我心煩意亂,神情不安,您看見……」

  「傻瓜!醋罐子!一個老婆都看不住!既然您高興知道,那他就是這樣的人!」

  「對不起,您大錯特錯了,青年人……」

  「哎呀!」

  「哎呀!」

  鮑貝尼津家的房裡又傳出響聲。有人開了門,響起了說話的聲音。

  「哎呀,這不是她,不是她!我熟悉她的聲音。現在我全知道了,這不是她!」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說完,臉色慘白,像一塊白手帕。

  「住嘴!」

  青年人貼在牆上。

  「先生,我跑啦,這不是她,我感到很高興。」

  「好,您走吧,您快走!」

  「可您怎麼還站著?」

  「可您怎麼辦呢?」

  門開了,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忍不住了,像箭似的,從樓梯上迅速滾了下去。

  一男一女從青年人的身旁走了過去,他的心緊張得停止了跳動……傳來的是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隨後就是一個完全不熟悉的男子的啞嗓子。

  「沒關係,我吩咐派雪橇來,」啞嗓子說道。

  「啊呀!好,好,我同意,您就吩咐吧……」

  「雪橇在那裡,我去去就來。」

  太太單獨留了下來。

  「格拉菲拉,你的誓言哪裡去了?」穿腰部帶褶子大衣的青年人抓住那女人的手,大聲叫了起來。

  「哎,這是誰呀?這是您,特沃羅戈夫?我的天哪,您在幹什麼?」

  「您剛才和誰在這裡?」

  「那是我丈夫,快走,快走開,他馬上就會從那裡出來……從鮑羅維津那兒出來,您快走,看在上帝的面上,您快走開。」

  「鮑羅維津一家搬走已經三個星期了!我全知道!」

  「哎呀!」那位太太跑上臺階,青年人趕上了她。

  「誰告訴您的?」太太問道。

  「是您丈夫,夫人,伊凡·安德列依奇。他在這裡,就在您前面,夫人……」

  伊凡·安德列依奇確實站在臺階旁。

  「哎呀,這是您?」身穿浣熊皮大氅的先生叫了起來。

  「啊,c′est vous?①」格拉菲拉·彼得羅夫娜叫了起來,帶著毫不做作的歡喜心情向他撲了過去。「天哪,我出了什麼事啦?我在鮑羅維津家裡,你可以想像得到的……你知道,他們家現在在伊茲邁依洛夫橋邊,我同您說過的,你記得嗎?我在那裡要來了雪橇。拉雪橇的馬發了瘋,拚命快跑,把雪橇摔碎了。我從那裡被摔出了一百來步遠。車夫被抓住了。我失去了知覺。幸好,monsie-un②特沃羅戈夫……」

  「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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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法語,「這是您?」

  ②法語,「先生」。

  特沃羅戈夫先生這時已經不像特沃羅戈夫先生,而是像一塊石頭了。

  「特沃羅戈夫先生看見我在這裡,就自告奮勇護送我。不過,既然現在你們在這裡,那我就只有向您,伊凡·伊裡奇表示我最熱烈的感謝了……」

  太太朝木然的伊凡·伊裡奇伸去一隻手,她沒有握他的手,而是擰了他一把。

  「特沃羅戈夫先生,我的熟人,在斯科爾魯波夫家的舞會上,我有幸結識的。我好像對你說過吧?難道你不記得啦,科科?」

  「啊呀,當然,當然!啊呀,我記起來啦!」那個被叫做科科的、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說了起來,「很高興,很高興!」

  隨即他就熱烈地握了握特沃羅戈夫的手。

  「這是同誰呀?這是什麼意思?我在等……」傳來了一個嘶啞的聲音。

  一位個子很高的先生站在眾人的面前。他取出長柄眼鏡,注意看了看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

  「啊呀,monsiur鮑貝尼津!」女人嘰嘰喳喳說了起來,「打哪兒來?真是巧遇呀!您看我剛才被馬摔倒……這是我丈夫!jean!①鮑貝尼津先生,在卡爾波夫家的舞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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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法語,讓。

  「哎呀,非常、非常、非常高興!……我馬上去叫馬車,我的朋友。」

  「去吧,jean,去吧,我嚇死啦,全身發抖,甚至嚇出病來了……今天在假面舞會上,」她對著特沃羅戈夫耳語了一陣……「再見,再見,鮑貝尼津先生!明天在卡爾波夫家的舞會上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不,對不起,我明天不會去。既然現在不去……明天我也不會去……」鮑貝尼津還透過牙縫含含糊糊地說了句什麼話,然後皮靴哢嚓一響,坐上自己的雪橇就走了。

  一輛輕便馬車開過來,那女人便坐了上去。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停下腳步,好像他已無力去做任何動作,毫無意義地望著穿腰部帶褶子的大衣的先生,而這位先生則傻乎乎地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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