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陀思妥耶夫斯基 > 別人家的妻子和床底下的丈夫 | 上頁 下頁


  「我們起碼能做到相互理解,」他補充了這麼一句,隨即他的身子就非常寬容地表露出他想微微鞠躬的願望。

  「您可要了我的命啦!不過,(我向您坦白承認)事情正是這樣……但誰不出事呢……您的關切深深地感動了我……您一定會同意,在青年人之間……我雖然不算年輕,但是,您知道,習慣、單身漢的生活,單身漢之間,大家都知道……」

  「好,都知道,都知道!我到底該怎麼幫您呢?」

  「這樣吧,先生!您是同意去拜訪索菲婭·奧斯塔菲耶夫娜的……我現在還不確切知道這位太太到哪裡去了,我只知道她在這棟房子裡。看到您在這兒踱步(我自己也在那邊散步),我就想……您是否看出我在等這位太太呢?……我知道她在這裡,我很希望碰到她,向她解釋解釋,什麼是不體面和卑劣……總而言之,您是理解我的……」

  「唔,嗯!」

  「我這樣做,也不是為了自己,您不要以為……這是旁人的妻子!丈夫站在那裡,站在沃茲涅申斯基橋上。他想捉姦,但他還下不了這個狠心。他還不相信,也像任何一個丈夫一樣……(這時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想笑一笑)我是他的朋友。您一定會同意,我是一位頗為受人尊敬的人,我不可能是您所想像的那種壞人。」

  「那當然,先生!嗯!……」

  「就這樣,我老是在捉她,我受人之托嘛,先生(一個倒黴的丈夫!)!但是我知道,這位年輕的太太很狡猾(枕頭底下老是藏著波爾·德·科克的言情小說)。我相信她會人不知鬼不覺地偷偷溜掉。我坦白承認,是廚娘告訴我的:她經常來這裡。我一聽到這個消息,馬上就發瘋似的跑來了。我想捉住她,我早就對她有懷疑,所以我才問您,您在這裡來回走動……您——您——我不知道……」

  「說吧,說吧,您到底要什麼?」

  「對,先生!……我不曾有過榮幸認識您;現在也不敢動問您尊姓、大名……至少,讓我們認識認識吧,這是一次令人愉快的機會!……」

  渾身顫抖的先生熱烈地搖撼著青年人的一隻手。

  「這應該是我一開始就要做的事,」他補加了這麼一句,「但是我忘了所有的禮儀!」

  說話的時候,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無法站立在原地,老是心神不定地向兩旁張望,不時倒換著兩隻腳,像一個即將死去的人一樣,一手牢牢地抓著年輕人。

  「您看見了吧,先生!」他繼續說道,「我想和您交個朋友……請原諒我的放肆……我想求您走到那一邊去,然後從後門的小巷那邊再走回來,就這麼來來回回地,畫一個冂字形。我呢,就到大門口附近去徘徊,這麼一來,我們就不會讓人溜過去了。我老是耽心一個人是堵不住的,而我是不放她過去的。您一見到她,就把她攔住,然後對我大叫……不過,我是瘋子!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的建議是何等的荒唐與無禮!」

  「不,您說到哪裡去了!請便吧!」

  「請您不必原諒我,我心情煩亂,不知所措,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好像我要上法庭受審判似的!我甚至要向您坦白承認,我將光明磊落,和您開誠相見,青年人,我剛才甚至把您當成了情夫!」

  「簡單點講,也就是說您想知道,我在這兒幹什麼?」

  「高尚的人,親愛的先生!我原來想過您就是他。我不希望用這種想法來玷污您,不過……不過,您要向我保證,您不是那個情夫,行嗎?」

  「好!我來發誓,我是情夫,不過不是您妻子的情夫,否則我就不會呆在大街上,而是現在和她呆在一起了!」

  「妻子的情夫?誰告訴過您我有妻子,青年人?我是單身漢,也就是說,我本人也是一個情夫……」

  「您說過,有一個丈夫在……沃茲涅申斯基橋上……」

  「那是,那當然是的,是我說走了嘴,說錯了。不過,也有別的關係!青年人,您一定會同意:性格上的某種輕率,也就是說……」

  「嗯,嗯!好,好!」

  「也就是說,我壓根兒就不是丈夫……」

  「我非常相信,先生!不過,我對您坦白地說,現在我在勸說您的同時,也要自己安慰自己,因此我才對您開誠相見,談心裡話,您不僅使我心煩,而且正在妨礙我。所以我懇請您給我讓出位子,請您走開!我自己也是在等人呢!」

  「遵命,遵命,先生!我就走開,我尊重您熱烈的焦躁不安的心情。這一點我理解,青年人。啊,現在我多麼理解您啊!」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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