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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爾祖科夫(2)


  「大家好好聽著,好好聽著!!!」

  「好,我就開始講起來,不過,先生們,這件事有點特殊……」

  「好啊,好啊!」

  「這件事挺好笑的。」

  「很好,太妙了,真是妙不可言!——您倒是快點言歸正傳呀!」

  「這件事是我、你們最最卑賤的僕人,個人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

  「那您為什麼一再宣稱您要講的那件事非常可笑呢?」

  「甚至還有點可悲呢!」

  「啊!!!」

  「總而言之,先生們,你們現在將要聽到我講的那件事是這樣的,它使我結識了一夥非常有趣的人物。」

  「別繞彎子,快些講吧!」

  「那事件嘛……」

  「您怎麼老是說那件事那件事的,您倒是快點把那個值得一講的寓言故事講出來嘛!」一位長著一頭淡黃色頭髮、留有一口鬍子的年輕先生,用嘶啞的嗓音說道。他一手插進自己的褲口袋裡,本想掏出手帕,結果卻無意之中把錢包掏了出來。

  「那件事嘛,我的先生們哪,我希望在我講完以後,能夠看到你們中的許多人設身處地地替我想一想。最後還有一點需要交待,就是因為出了這件事,我才沒有結成婚。」

  「您結過婚!……有老婆!……波爾祖科夫想過結婚!!」

  「老實說吧,我倒真想現在就能看到一位波爾祖科夫madame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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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法語:夫人。

  「請問您以前的那位波爾祖科夫太太的芳名叫什麼?」一個年輕人擠到故事講述者的身邊,尖著嗓子問題。

  「先生們,故事的頭一章是這樣的:

  「那是整整六年前的春天,具體點說,就是三月三十一日。先生們,請注意這個數字,它是四月的前一天……」

  「是四月一號的前一天!」長著一綹鬈髮的年輕人大聲叫喊起來。

  「先生,您真會猜!那是一個傍晚。n縣城的上空,暮色越來越濃,月亮正想從蒼茫的暮色中爬出來……總而言之,那裡的一切都非常好。就在這個時候,就在這暮色朦朧的時候,我與我那已故的、與世隔絕的祖母告別以後,便偷偷地從我的寒舍之中溜了出來。請原諒,先生們,我使用了一個很時髦的用語與世隔絕?這是我最後一次在尼古拉。尼古拉依奇那裡聽來的。不過,我祖母的確是與世間隔絕的:她又瞎、又聾、又啞、又蠢,反正你怎麼說她糟都行!……我坦白承認,我當時膽戰心驚,正打算去幹一件大事,我的心在怦怦地跳個不停,就像小貓的脖子讓一隻瘦骨棱棱的爪子緊緊地抓住了似的。」

  「請您等一等,波爾祖科夫monsieur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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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法語:先生。

  「您有什麼吩咐?」

  「請您講簡單一點,請您別費那麼大的勁兜圈子!」

  「我遵命,先生!」奧西普·米哈依內奇有點尷尬地說道。

  「我走進了菲多謝·尼古拉依奇的那幢小房子(這是他光明正大化錢買下的)。大家都知道,菲多謝·尼古拉依奇不是我一般的同事,而是我的頂頭上司。僕人向他稟報以後,便馬上將我引進他的書房。我現在還清楚記得:那間屋子裡一團漆黑,連一支蠟燭也沒點。我抬頭一看,菲多謝·尼古拉依奇正走進來。隨後我們兩人便都留在黑暗之中……」

  「你們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一位軍官問道。

  「您看呢,先生?」波爾祖科夫問完以後,趕緊把微微痙攣著的臉龐,轉向長著一頭鬈髮的年輕人。

  「是這樣的,先生們!這時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其實呢,也算不上什麼奇怪,只不過發生了一件所謂常見的生活小事而已。我很隨便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卷紙,他也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卷紙,不過是國家發行的……」

  「鈔票嗎?」

  「是鈔票,先生!接著我們就進行了交換。」

  「我敢打賭,這裡散發著一股行賄的味道,」一位衣著體面、頭髮理得短短的青年先生說道。

  「是有一點行賄的味道,先生!」波爾祖科夫緊接著他的話說下去,「唉,

  就算我是自由主義者

  這樣的人我也見過不少!

  如果說你們今後會有機會去外省當差,那就請你們千萬不要……在自己的家門口伸手……免得被燙傷了……因為有個文學家說過:

  就是祖國的炊煙,

  我們也覺得愉快和香甜!①

  ——我們的祖國啊,是我們的母親,先生們,是生我養我的親娘!我們都是她的兒子,是靠吃她的乳汁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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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這是俄國文學家格裡鮑耶多夫的愛國主義名句,見之於他的代表作《智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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