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5)_獵人筆記

死亡(5)

　　「都對你不好嗎？」我接著他的話茬問道。

　　「不，說不上好不好的，個個都像冷淡的木頭人。但我也不恨他們。這兒倒有個鄰居，地主卡薩特金有個女兒，一個有教養的好姑娘。她溫柔善良，平易近人……」

　　說到這兒，阿維尼爾又咳嗽了起來。

　　「我反正什麼也不在乎，」他稍停一會，接著說，「能讓我抽幾口煙該多好啊！我可不願就這麼死去，我要過足了煙癮！」他頑皮地擠擠眼睛，補充了一句：「謝天謝地，我活得夠本兒了，結識了這麼多的好人！」

　　「不管怎樣，你也該給親人們寫封信呐。」我打斷他的話，勸慰道。

　　「沒必要給他們寫信。尋求幫助嗎？他們才不管呢！我死了以後他們自然會明白。唉，何苦說這些事呢？還是請你給我說說你在國外的見聞吧。」

　　我答應了，便和他講了起來。他專心致志的看地看著我，滿是口渴望，聽得津津有味。直到晚上，我才依依不捨地與他告別。

　　十幾天過了，我收到了克魯比亞尼科夫尊敬的先生的一封信：

　　有幸敬告閣下知悉：

　　您的朋友阿維尼爾·索羅科烏莫夫尊敬的先生，即寄居捨下的大學生，已于三日前下午二時左右去世。今日由在下出資，將他安葬於本教區之禮拜堂內。您的朋友曾囑我轉上書籍及筆記，所以隨信一同交給您。他遺下現金二十二盧布半，這將連同其他遺物送交給他的親屬。您的朋友臨終時神志明白，且安然自若，與捨下親眷訣別之際，也無哀怨之色。我的妻子克列奧巴特拉·亞歷山大羅芙娜囑咐向閣下順致安好。您的朋友不幸辭世，讓她深為傷痛。至於我，托老天庇佑，粗健無恙。

　　敬頌

　　大安

　　古爾·克魯比亞尼科夫敬上此外還有許多類似的事，縈繞於胸懷，我無法一一列舉。趁此機會不妨再舉一個例子吧。

　　有一個年邁的女地主，我親眼親眼所見她臨終的情景。牧師已經在病榻前為她念送終祈禱，突然發現這個老婦人立刻就斷氣了，便趕緊遞過十字架讓她吻。女地主卻很不高興地轉過頭去：「你幹嘛這麼著急，牧師，」她的舌頭已不靈便了，「還來得及……」然後她虔誠地吻過十字架，剛把手伸到枕頭下面，就沒氣了。原來在枕頭下面放枚銀盧布。這是她原先準備好給神父的酬金……

　　真的，俄羅斯人個個都這樣慷慨赴死，真令人驚疑！

　　184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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