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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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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幢房子在它的財富煙消雲散之後,依然戀戀不捨地站在路邊,宛若一個瘋子背上只披下一塊補釘綴補釘的爛布。 日復一日,歲月兇殘的利爪把這房子抓得瘡痍滿目;雨季在這赤裸的磚石上留下了它們瘋狂的簽名。 在樓上的一間淒涼的房間裡,兩扇對合門中的一扇,由於鉸鏈銹蝕已經脫落,另一扇守了寡的門,日日夜夜乒乒乓乓地迎著疾風響個不停。 一天深夜,從那幢房子裡傳來女人們慟哭的聲音;她們在痛悼這家族的最後一個兒子的死亡,這孩子才十八歲,在一個巡迴劇院裡靠扮演女主角謀生。 又過了幾天,這屋子裡已經沒有聲息,門都上了鎖。 只有樓上那個房間的向北的一面,那扇淒涼的房門既不願意倒下休息,也不願意關閉不動;它來回地在風裡搖擺,宛若一個自我折磨著的靈魂。 過了一些日子,孩子們的聲音又一次回蕩在這幢房子裡;陽臺的扶攔上,曬起婦女的衣服;遮蓋的籠子裡,傳來了鳥兒的囀鳴聲;還有一個男孩站在平臺上放著風箏。 一位房客前來租用了幾個房間,他收入微薄,但孩子眾多;那勞累的母親毆打他們,他們便哭喊著在地板上打滾。 一個四十歲的女僕,整天幹著單調乏味的工作,和她的女主人拌嘴,並威脅著要辭職,但從未真的辭過。 小修小補每天在進行。沒有玻璃的窗櫺用紙張貼住;柵欄裡的缺口用劈開的竹子修補;一隻空空的箱子頂住沒有門閂的房門;陳舊的污漬在粉刷一新的牆上依稀可辨。 榮華富貴本來已經在荒涼的頹敗中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紀念,但是,這一家新來的人在沒有足夠的財力下,試圖用曖昧的辦法來掩藏這兒的淒涼,結果卻損害了一片荒蕪的面子。 他們沒有注意北邊的那個淒涼的房間,那扇被遺棄的房門仍然在風中砰砰作響,仿佛絕望之神捶打著她的胸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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