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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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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我們已經說過起先畢諾業是怎樣贏得了芭蘿達的歡心的。她覺得很有把握,通過她家庭的影響,不久他就會變成梵社的一員。一想到她能這樣改造這個年輕人,便感到特別得意。事實上,她已經把自己的成就,向幾個梵社的朋友誇耀了好幾次了。現在發現同一個畢諾業竟加入了敵人的陣營,和自己的親生女兒羅麗妲一起造反,這使她感到更加痛苦。 「羅麗妲,你在這兒有什麼要緊的事嗎?」她譏刺地問道。 「是的,畢諾業先生上來了,所以我……」 「畢諾業先生來拜望誰,就讓誰來招待他吧。你到樓下去,那兒有事兒等你去做。」 羅麗妲立刻知道,哈蘭准是越俎代庖,干預起她和畢諾業的事來了。這使她堅決起來。她本來講得吞吞吐吐的,現在卻變得十分流暢:「畢諾業先生很久沒有來了。我要先和他好好談談,然後再下去。」 芭蘿達太太從她談話的口氣裡聽得出羅麗妲是不怕威脅的。她擔心不得不在哈裡摩希妮面前向女兒認輸,因此不再說什麼便離開了屋子,根本就沒有理睬畢諾業。 羅麗妲剛才對她母親說要和畢諾業談談,但在芭蘿達走了之後,卻一點也看不出她有談話的意思。有一小會兒,三個人默默地、尷尬地坐在那裡,後來羅麗妲站起身,回到她自己的房間,把自己關在裡面。 畢諾業清楚地看出哈裡摩希妮在那個人家所處的地位。他把談話朝著那個方向引去,逐漸把她全部的歷史都弄清楚了。 哈裡摩希妮把自己的身世全都告訴了他之後,說:「我的孩子,這個世界容不得像我這樣薄命的女人。當初要是我能到一個聖地去侍奉神靈,情況可能會好一些。我還剩下一小筆錢,可以靠它過一陣子,即使壽命再長一些,也可以給人家燒飯,想法活下去。在貝拿勒斯,不少人就是這樣生活的。 「不過我的罪孽太重,鼓不起勇氣這樣做。當我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所有的傷心事好像都湧上心頭,甚至連敬神都想不起來了。有時我覺得我就要發瘋了。拉妲臘妮和薩迪什對我來說,就像是木筏對快要淹死的人一樣——一想到有一天要離開他們,我就連氣都喘不出來了。因此,日日夜夜,我總是被恐懼所包圍,生怕再失掉他們——否則,在我喪失了一切之後,為什麼會在這樣短的時間裡,就這樣愛他們呢? 「我不怕把心裡話全都告訴你,我的孩子,所以我現在跟你說:自從我得到了這兩個人,我好像可以全心全意地去敬神了——要是我失掉他們,我的神就變得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塊硬石頭。」 她一邊說,一邊擦眼淚。 【第四二章】 蘇查麗妲走下樓站在哈蘭面前說:「你等著我有什麼話要說嗎?」 「坐下。」哈蘭說。 但蘇查麗妲仍舊站在那裡。 「蘇查麗妲,你對不起我。」哈蘭接著說。 「你也對不起我。」蘇查麗妲說。 「我過去說過的話仍然算數……」哈蘭正要說下去,蘇查麗妲打斷了他的話: 「難道只有失信才算對不起別人嗎?難道你要逼我為了一句話去做違反我心願的事嗎?真情難道不比一大堆假話重要嗎?因為我一錯再錯,就得永遠錯下去嗎?現在,由於我已經發現錯在哪裡,我就不能再遵守以前的諾言了——那樣做,才是真正錯了呢。」 哈蘭實在弄不明白為什麼蘇查麗妲會變得這樣。他既沒有洞察力,也沒有謙虛精神,不可能理解正是由於他不肯替別人著想,又十分頑固,這才逼得她改變了原先含蓄安靜的作風。他把一切過錯都推在她那些新朋友身上,於是便接著問道:「你剛才說一錯再錯,究竟錯在哪裡?」 「你問我這個幹什麼?」蘇查麗妲說,「難道我告訴你我不同意還不夠嗎?」 「可是梵社一定會要我們做出一些解釋的,」哈蘭緊逼說,「你和我怎樣向梵社的人解釋呢?」 「我自己什麼也不說,」蘇查麗妲說,「要是你一定要解釋,你可以跟他們說蘇查麗妲年幼無知、三心二意,你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吧,至於你我之間,就再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不能就這樣結束,」哈蘭喊道,「如果帕瑞什先生……」 正在這個時候,帕瑞什先生自己進來了。「帕努先生,」他問道,「你有話要跟我說嗎?」 蘇查麗妲正要走出屋子,但哈蘭把她叫回來說:「蘇查麗妲,你現在不能走。讓我們當著帕瑞什先生的面談談這件事。」 蘇查麗妲轉過身,站在原處。哈蘭說:「帕瑞什先生,經過這麼長的時間,現在蘇查麗妲說她不同意結婚了。拿這樣一件重大的事當作兒戲,這樣做對嗎?對這件醜事,你不也應該負點責任嗎?」 帕瑞什先生輕輕地摸了一下蘇查麗妲的頭髮,溫和地說:「親愛的,你用不著待在這兒,你可以走了。」 蘇查麗妲聽了這兩句簡單明瞭、同情體諒的話,眼睛充滿了淚水,連忙轉身走了出去。 帕瑞什先生接著說:「我怕蘇查麗妲在沒有充分瞭解她自己的心意之前貿貿然答應婚事,這才一再猶豫,沒有同意正式舉行訂婚儀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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